林傾顏是第一次聽她講學,這張首席在所有首席中年級最大,架子也最大,在普通醫女中間都是揚著頭走路,誰也看不上。
可能是因為林傾顏初到時出了些風頭,張首席對她目光不善,死死的盯著她,等著林傾顏一出錯就要大加嘲諷。可是林傾顏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裏聽著她講學,張首席再努力,也一點錯都挑不出來。
張首席剛說完,就看林傾顏便皺起了眉頭。這一下就被張首席找到了錯處,便趾高氣揚的指著林傾顏,用眼睛斜著她,冷冷的問道:“林傾顏,你皺什麼眉頭?可是對本首席的講學有什麼高見?”
張首席不怕林傾顏挑出她什麼錯處來,她對向來自己的醫術十分有信心,覺得林傾顏隻是個小丫頭片子,剛才皺眉無非是困了乏了,或者是溜了號,想起了別的事情。
被張首席這麼一點名,周圍醫女發覺有好戲要看,一下子都精神了起來,打量著林傾顏,有的充滿同情,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林傾顏本不想當眾指出張首席的錯處來,她覺得這樣會落了張首席的麵子,讓她不好下台,便隻皺了皺眉,沒有出聲。沒想到張首席竟然點了她的名字想讓她難堪,於是林傾顏表情淡淡的說道:“張首席,因為你剛才講學出了一處錯誤,所以我才皺眉。”
周圍一時嘩然,誰不知道張首席向來睚眥必報,林傾顏這麼說,以後肯定不好過。張管事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有多少年沒有人和她這麼講過話了?
林傾顏沒有等她反應過來,便接著說道:“寒之為病,腎先受之,其客於五髒之間,脈引而痛;若客於八虛之室,則惡血住留,積久不去,變而成著,可不慎歟!
寒病,骨痛,陰痹,腹脹,腰痛,大便難,肩背頸項引痛,脈沉而遲,此寒邪幹腎也,桂枝加葛根湯主之;其著也則兩膕痛,甘草幹薑茯苓白術湯主之。這甘草幹薑茯苓白術湯是用以治療寒病,張首席卻說是用來治療傷風。其實治療傷風應該是主之。傾顏想來是張首席一時口誤,記混了吧。”
林傾顏給了張管事一個台階下,想著讓事情就這麼過去罷了,不想多生事端。可張首席卻不這麼想,她覺得林傾顏讓她在那麼多醫女中落了麵子,心中又急又氣,臉上漲成了豬肝色。
張首席強詞奪理道:“你又知道些什麼?這傷風和寒病本來就是一種病,隻是叫法不同罷了,這甘草幹薑茯苓白術湯治療寒病比柴胡枳實芍藥甘草湯更加有效果。我當了首席醫女多年,是資曆最老的,哪裏可能會出錯?”
張首席其實並不確定,有些心虛,聲音就不自覺的增大。
下麵的醫女看著張首席氣勢十足,開始嘰嘰喳喳的議論起林傾顏,嘀嘀咕咕的說林傾顏在嘩眾取寵,其實肚子裏沒有什麼墨水,隻是虛張聲勢。
其實大多數醫女都不知道這些方子是什麼,隻是張首席平時派頭太足,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醫女們就覺得張首席十分厲害。而林傾顏比她小了不少,看上去毫無經驗,醫女們還是信任張首席的話。
林傾顏不管周圍人的議論,依舊聲音堅定的說:“寒病和傷風並不是一種,所開的方子也大不相同。寒病的病症兩脅中痛,寒中行善掣節,逆則頭痛,耳聾,脈弦而沉遲……而風病則四肢懈惰,體重,不能勝衣,脅下痛引肩背,脈浮而弦澀……”
“一派胡言!”張首席怒急攻心,喉嚨上翻出血腥之氣。
“我當了這麼多年首席醫女,難道還沒有你這剛進宮的小丫頭片子知道的多?”張首席又拿出輩分來壓人,想要林傾顏就此服軟。
在風清軒呆的太安逸了,讓林傾顏恍惚的以為她是在現代的學校中。林傾顏年輕氣盛,本來就無尊卑之觀念,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道:“那你以為,你為什麼這麼大年紀還隻是個首席醫女?就算成了首席醫女,也隻不過是誤人子弟罷了!”
張首席老臉一紅,林傾顏說到了她的痛處,和她同一屆的醫女,大多都當上了禦前醫女,甚至還有當上掌事醫女的,就她一直呆著原地不動。
往日她自我麻痹,也沒人在她麵前提過。今日被林傾顏說中了心思,頓時惱羞成怒,什麼顏麵都不顧了,厲聲說道:“你等著,我請掌事大人來評評理,你目無尊長,看她如何教訓你!”張首席拂袖而去,轉身離開。
林傾顏聽著張首席的話,頓覺的不妙,張首席絕口不提剛剛她教學出錯的事,反而重點強調她目無尊長,這是要在這裏做文章,而她剛才一時衝動的確犯了規矩。
這時小花走到林傾顏身邊,拽了拽她的衣角,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還不去找蘇主管。”林傾顏聽到小花的聲音慢慢鎮定了下來,現在能幫著她的隻有蘇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