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意思啊這?”,我來回翻了幾下,確實就是這麼些東西。老頭從我手裏拿過本子,翻到第一張借據那問我:“知道這誰寫的不?”
我又仔細看了看,不確定地說:“韓作業?”老頭滿意地點點頭,將本子合上對我說:“你爺我一輩子的交情,基本都在這了。”
我撓了撓腦袋,老頭這麼一說我倒是能明白,這本子上有借據,有通訊錄。我納悶的是你張家長李家短,王家媳婦不要臉的關我啥事兒啊。難不成我還能拿著這幾張借據跟人家要賬去?
那也沒用啊,老頭眼看奔八十了,賬主子是不是還活著這都兩說呢。再說了二十斤大米都報不了我回家的動車票,我去收這個賬那我還要臉不要了。
老頭靠在床頭衝我招招手,用那種心靈導師的語氣問我:“眼看奔三十了,還沒個媳婦。這幾年是不是覺得自己那點小日子過得特沒勁兒?”,“挺帶勁兒的,你們要不嘮叨我結婚這事兒,能更帶勁點。”
老頭哈哈一笑,“實事求是,這年頭啊,物質生活很充實,精神生活太匱乏。得虧我是老了,要不我指定得瘋。”,“雖然我承認你說的挺有道理,但是我還是很滿足的。不是每個人都得拿槍上戰場,對吧。”
“是這麼個理兒,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生活太刺激了沒什麼好處,但是太平淡了也無趣得很啊。”老頭搖頭晃腦地總結。“不是,您要說什麼呀,就您那點文化水平可別擺這麼大譜了。”
我讓老頭說得有點躁,明知道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兒能不能不拆穿?從兜裏掏出半盒牡丹,又從床底下把那個泡著十全大補酒的臨時煙灰缸給扯了出來。
老頭巴巴地看著我,我伸頭看了看門外,這個點不查房不上藥的,護士都在導診台裏呆著。我就給老頭上了支煙,又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他還特江湖氣地伸一隻手出來籠火,完了在我手背上點了兩下表示謝意。長長地吐了一口煙後瞟了一眼我的打火機,“你沒你老子有生活。”
好氣哦。我佯裝起身,“我去問問護士什麼時候上藥。”老頭一把扯住我,“你看你這個人,說兩句就惱了嘛。”我又坐回椅子裏,把那水瓶擰開湊到他跟前,老頭熟練地把煙灰打進瓶裏。
“你沒他有錢,生活質量肯定比不上人家。不過我可以幫助你啊。”我叼著煙眯著眼連連搖頭,“別別別,我隻是沒他有錢,不是沒錢,拿您的不合適。”
“誰說我要給你錢啦。”老頭動作誇張地往後靠了靠,好像我下一秒就能撲上來搶走他的棺材本似的,相當浮誇且做作。這就很沒有意思了,正反話全是他說的。
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表演,老頭也覺得自己演得有點過,又湊上來打了下煙灰道:“我雖然不能幫你提高物質生活,但是我可以幫你提高精神生活啊。”
我瞥了他一眼,心想還精神生活,我硬盤裏那好幾個G,那就不是精神生活了?後來一尋思還是算了,在對方不擅長的領域上打倒他,是不會獲得任何喜悅的。
“您啊,打剛才起就神神叨叨的,好不容易把我喊回來了,有什麼事兒就直說,我在家好好陪您嘮兩天,完了您該遛彎遛彎我該搬磚搬磚。”
老頭嗯了一下,突然問我,“小牧啊,你相信世上有妖怪麼?”
我愣了一下,沒留神老頭問了個這樣的問題,看他難得的認真態度我仔細想了想道:“信不信先一說吧,反正我是沒見過。”
我不是個極端的人,說話辦事兒都不愛太絕對,主要是容易打臉,再則有兩回你這人的信譽就全毀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的話,你會怎麼樣?”老頭捏著煙頭問我,“給他上根煙,和他聊聊天,問問最近怎麼樣,老鄉們都還好嗎?收成還行嗎?啥時候能飛升啊。”
這個場景我模擬過好多回了,估計也是受市麵上那一大堆誌怪小說給誤的。老頭笑道你倒是挺光棍,我說那能咋滴,平白無故的誰也不欠誰,沒有那個要人性命的矛盾,怎麼就不能好好聊會兒天了是吧。
老頭把煙頭丟進水瓶裏發出“嗤”的一聲,然後很正經地說:“其實,還真就有妖怪。”
我笑笑看著他,打了打煙灰問:“您見著啦?這次上山見著的?那妖怪不老地道啊,怎麼還欺負您這歲數的,就不怕讓您給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