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卡牌之黑桃 2:事物皆有正反兩麵,比如自拍時,如果俯視鏡頭,眼睛會顯得更大,而鼻孔會露出來;如果仰視鏡頭,鼻梁會顯得更高挺,但內雙眼皮會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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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僅有一個月的暑假後,2016級學生正式進入大三。
夏李對此很是興奮,她猶記得念小學時,老師們習慣把一到三年級稱作低年級,四到六年級就是高年級了,而夏李對此記憶尤深的原因是,小學四年級的第一天她就忘了帶紅領巾,個子小小的她硬是憑借著一身匪氣,惡狠狠地凶哭了校門口戴袖章的二年級值日生。
小夏李最愛胡天胡地,早就是老師們眼中的熟麵孔了,那邊和家長們敘話的女老師瞟見這情形,隻得不情不願地走過來,又一次教育某個犯了錯還氣焰囂張的小惡霸:“夏李,你不要總是欺負低年級的小同學。”
那邊的家長低聲也議論起來,一位正在幫助小男孩背上書包的媽媽笑道:“別看這小姑娘臉蛋兒長得稚嫩,居然還是個高年級生。要是小孩子都像她這麼獨立又厲害,我們做家長的可就太省心了。”
這位母親的誇讚,讓夏李不禁沾沾自喜起來,平素厭學的她想,原來開學也不算一件特別糟的事。
幾天後,因為語文成績最好的緣故,夏李被年級主任親自指派,去協助老師們給低年級學生做認字測試。在偌大的一年級的教室裏,剛入學的孩子們天真爛漫,一聲又一聲地喚夏李“大姐姐”,夏李竟然手足無措起來,筆尖差點把寫字紙劃出一道口子。後來,被喚得緊了,夏李才老臉一紅地應出一聲“哎”。
也許,正是低年級的學生們怯生生喚出的那一聲聲“大姐姐”,喚醒了小惡魔的良知,進入四年級的夏李成熟懂事了不少,欺負同學、給老師添亂的頻率顯著下降。就連父母也好奇起來,他們詢問女兒何以發生如此大的變化,是不是在學校裏遇上了比她更惡的惡霸,碰上了硬茬所以學乖了?
“才沒有呢。”小夏李將筷子重重地往桌麵一擱,扳起小臉故作深沉:“是因為忽然覺得,自己變老了。”
時光轉眼飛逝,十年前東陽路小學裏,最令大人們頭疼的小惡魔如今竟成了T大的高材生。1998年出生的這批孩子二十周歲了——他們真正地步入了青壯年群體,將要從前輩們手中接過嶄新的時代。
各式各樣的感慨中,夏李發的那條朋友圈最為與眾不同,文字裏沒有歲月催景的無奈,也沒有青春已逝的悲傷,隻有兩個大大的驚歎號傳達著她一貫的樂觀和雀躍:“終於大三啦!又可以欺負低年級的同學了!”
夏李當年就讀的是一所普通公立小學,她那些出身各異的同學們,如今已各擇了出路,有的人早早地從職高畢業、進入工廠勞動,也有人放棄學業、繼承家業,還有人混蕩在街頭巷道,雖墮落頹廢了些,卻也無拘無束得快樂。
夏李的朋友圈下很快有了評論:“都怪T大,害我們東陽路幫派憾失一大人物,可惜!”
“讓夏姐考上重點大學,簡直就是屈才!都怪那個出高考題的人不懂事,把題目整那麼簡單弄啥嘞。”
夏李邊看回複邊笑,身下的椅子被她搖晃得吱呀作響。敲門聲忽然傳來,夏李一邊玩著手機一邊起身去開門,卻忘了椅背上被她堆滿了衣物,她剛剛跳開,椅子就因慣性而後傾,那些衣褲和背包通通都散落在地板上。
夏李匆忙打開門,這才回去收拾一地東西,從外麵回來的魚一舟放穩了拉杆箱,也上前來幫忙。
“她們兩個回來了嗎?”魚一舟邊撿拾邊問。
“糖是今天晚上的高鐵,尚淑沒有說她什麼時候返校。”
“我們寢室四個人,很久都沒有一起出去玩了。”魚一舟的語氣裏夾雜著隱隱的擔憂:“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見麵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夏李,”魚一舟忽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輕輕地又說:“假期裏我媽出差,我一個人呆在房子裏的時候,偶爾會特別傷感,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永恒不變的,比如愛情會破裂,婚姻會散,友情會淡……這樣想著,就又覺得特別孤獨,認為現在擁有的一切再豐富多彩,也都是虛無的、會被時間帶走的,而自己隻能孤身一輩子,沒有任何信念可以依靠。”
“不會的,”夏李以極其篤定的口氣安慰魚一舟:“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絕對不會因為忙碌而疏遠。我們曾經一起創造過許多共同的記憶,它們屬於且僅屬於我們四個人,永遠不會憑空消失。我們每個人自己的生活過得怎麼樣,都不會影響404寢室的感情,有人脫單不會,有人鬧矛盾不會,畢業也不會。否則,不就是在搞曆史虛無主義了嗎?那可就太錯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