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魏公公在宮裏百爪撓心的時候,喜從天降,有人從外廷鬥爭失敗的陰影中走來,主動投奔魏公公。
首先來投奔他的是刑部員外郎徐大化、給事中霍維華、孫傑,官職都很小。沒辦法啊,東林黨人把持著高層,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隻能拿這些小魚小蝦湊數了。
但是魏公公不怕,因為他手裏有最重要的一張王牌,那就是天啟皇帝。何況狂妄自大的東林黨還一個勁把“人才”往魏公公這裏送,短短幾年時間,東林黨將不依附於自己的“浙黨”、“齊黨”、“楚黨”打的是丟盔棄甲、落花流水。成績嘛,往前翻看看當時的內閣和部院大臣成員的身份就一目了然了。
古語有言:盛極而衰,否極泰來。文雅的解釋是說,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要注意防範潛在的風險,小兵張嘎的解釋是這樣的:“別看今日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年過半百的魏公公看著朝中實力強大的東林黨一點都不著急,耐心細致地展開自己招攬人才的計劃,別管你之前是什麼黨、什麼派、什麼出身,隻要來找我,照單全收。
而且魏公公人很實在,今天來找我拜碼頭,明天就升官,很講江湖規矩,贏得官場上下交口稱讚。
到了天啟四年,魏公公的勢力已經遍布朝中,同黨顧秉謙、魏廣微都已經升入內閣,此外還有號稱“五虎”的崔呈秀等文臣為謀士,有號稱“五彪”的田爾耕、許顯純等五臣為爪牙。
從內閣到部院大臣,從中央大員到地方督撫,魏公公不遺餘力地培植同黨,勢力遍布大明天下,應該說已經超過了前輩所有的太監。
魏公公大喜,這下子萬事俱備,他決定將妖風一刮到底!
可是當一個人上疏彈劾他的時候,他嚇得要死,當場留下了恐懼的眼淚,而且自動要求立即解除所有職務,我要回老家!“趨帝前泣訴,且辭東廠”,再也不想興風作浪了。
這個大煞星是誰?為何具有如何的魔力,能嚇哭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祖宗的魏公公?
這個偉大的人物叫楊漣。
楊漣,字文孺,應山(今屬湖北廣水)人,萬曆三十五年成進士,先是任常熟知縣,因為主抓廉政工作出色,被評為當時廉政第一名,於是超升為戶部給事中,緊接著轉任兵部右給事中。
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品質當然是當時朝中各派竭力拉攏的對象,楊漣選擇了東林黨。實事求是地說,如果別人加入東林黨帶有其它功利目的,我堅信,楊漣當時真的是被這個團體以天下為己任、承擔天下興亡的理想氣質所吸引。
萬曆四十八年,萬曆皇帝終於要羽化登仙的時候,是楊漣力主當時的太子入宮陛見,確保了明光宗順利即位。萬曆皇帝的寵妃鄭貴妃占據著乾清宮不肯走,想讓懦弱的明光宗封自己為皇太後,又是楊漣說服了鄭貴妃的弟弟鄭養性,順利地將鄭貴妃移居到了慈寧宮。
等到明光宗因為宮中彌漫的潮濕的荷爾蒙氣息,一時犯下了每個男人都會犯下的那個小錯誤,上台沒幾天,身體就不行了,開始準備後事。
楊漣偏偏此時上疏,彈劾為明光宗進獻丹藥的太監崔文升,並且直言不諱地指責明光宗“興居無節,侍禦蠱惑”,嗯,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解釋了。接著指責明光宗之前冊封鄭太後的詔命,置你親媽於何地?置死去的正牌皇後於何地?典型的亂命嘛,趕緊給我收回去!
楊漣的奏章交上去第三天,明光宗突然在宮裏召見大臣,並且特意交代,那個上疏罵我的楊漣必須來,同時命令一貫負責廷杖大臣的錦衣衛必須到場。
看這個架勢,明眼人都很替楊漣擔心,紛紛找到內閣首輔方從哲,請求他幫忙說說好話。“浙黨”領袖方從哲也很體貼地對楊漣說,小楊啊,你認個錯,我一定給你在旁邊說好話,這事就過去了,你看怎麼樣?
按照官場老油條方從哲的想法,我和你本來就不是一個派係,再說我是內閣首輔,你隻是一個小小的給事中,還是東林黨,我答應替你求情就不錯了,還想咋滴?
楊漣沒咋滴,隻是大聲說:我本來就沒罪,幹嘛要認罪?大不了一死。
有種,實在是太有種了!
等到楊漣和諸位大臣到了明光宗的寢宮,奄奄一息的明光宗宣布了自己的決定:驅逐太監崔文升,停止冊封鄭貴妃為太後,全盤接受了楊漣的批評和意見。並且在召見內閣的時候,眼光越過跪在榻前的諸位大臣,牢牢地盯著後排小臣從七品小官兵部右給事中楊漣。
楊漣很受感動,“漣自以小臣預顧命感激,誓以死報。”,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大致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