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的太陽都不是新的。
陽光穿透細亞麻布的紗簾,靜靜斜鋪在油光的深粟色橡木地板上。一百八十多平的房子內寂靜無聲,直到鬧鍾乍然響起,才終結了這份安寧。“丁鈴鈴鈴鈴……”刺耳的聲音在房間內回響,被窩內伸出一隻潔白的手,摸來摸去,終於把這個尖著嗓子大叫快要背過氣去的鬧鍾按下了。林清溪頂著蓬草一樣的亂發從床上坐起來,兩隻眼睛呆滯地看著對麵牆上的幾個畫框。
她慢慢起身,光著腳走進衛生間,鏡子裏是個臉色慘白眼眶紅腫的女人的臉,她早已習慣了自己早起時驚悚的樣子,所幸的是她可以在十分鍾之內改變這一切。雅詩蘭黛、蜜絲陀佛、阿瑪尼堆滿了她的妝台,隨隨便便幾個盒子打開,粉白輕香的蜜粉往臉上輕輕一擦,她便又成了那個吐氣如蘭的優雅女子。她給自己塗上正紅色的唇膏,輕經抿一下嘴,微微張開,她看到鏡子裏這個淩厲的職場女子形像時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她一笑眼尾的眼線弧度微微上揚。
每天的辦公室都是雜亂的。
林清溪感覺自己已然強迫症了,她把辦公室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可還是感覺雜亂無比。
“喲,林總今兒來的可夠早的!我還沒把您的茶水燒好呢!”琳娜手裏端著水淋淋的杯盤茶具走了進來,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燙著大卷發,白襯衫的扣子開到了胸部,有著和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性感。
林清溪一笑,淺淺兩個梨渦,她說:“我可沒有要求你們為我燒茶水,這桌椅板凳呢,也不用你來擦,我自己收拾就行。”
“那怎麼行!”琳娜瞪大了雙眼,“原來穆總的時候我們都是這麼做的,可不能讓外人說我們對您不如穆總,看人下菜什麼的。”
林清溪歎了口氣說:“好……你願意怎麼著就怎麼著,不過我的文件不要亂動。”
琳娜點點頭,她已手腳麻利的將茶水煮好了:“這是今年新上的雨前龍井,穆總最喜歡的,我們備的多,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要是喜歡呢我們就留著,要不喜歡呢,我再著他們買新的去。”
“既備的多就喝這個吧,”林清溪看著茶杯裏徐徐下落的茶葉,幽幽的說,“穆總的東西一定是最好的,我也算沾她光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伶牙俐齒的小姑娘還想說什麼,林清溪用手揉著太陽穴說:“你做你的事情去吧,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琳娜乖乖的退了出來,剛剛把門關上就衝外麵的同事做了個嘔吐的動作。同事們有的竊笑,有的則不動聲色做著自己的事情。
“喂,琳娜,林總說什麼了,看你那樣兒。”同事“小花”問。“小花”名叫花誌威,是一純爺們,他的父母給他取了個十分陽剛的名字,來衝淡姓氏的娘氣。然而一切最後被證明是徒勞,小花義無反顧的棄“誌威”而從“花”。這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陰柔之氣,所以被同事們親切的稱為“小花”。
“穆總的東西一定是最好的,我也算沾她光了!你做你的事情去吧,我可忙了,有很多事要處理呢!”琳娜擠著嗓子學著林清溪的話。周圍幾個人都忍不住的笑出了聲。琳娜兩隻大眼睛波光流轉,咂著嘴說:“還真沒見過這麼能拿腔調的領導。”
“好啦好啦,隻不過是因為穆總能力比較強,暫時被調到項目上,讓林總管幾天事而已,我們都不要多說啦。”小花兩個食指交插放到了自己嘴前。
“你……”琳娜“噗嗤”笑了,伸手拽開小花擋在嘴前的手,說,“留著你的嘴吃飯吧!”
小花吧唧著嘴湊到琳娜麵前:“姐姐中午請我吃飯?”
琳娜大眼睛狠狠瞪他一眼,一大疊文件拍在他的頭上。
林清溪聽著外麵吵吵鬧鬧,心裏更加煩亂,卻也無意去管他們,一心隻想著公司幾個樓盤的包裝。每天她都為此而加班到深夜,而底下的員工卻依然按部就班,各做各的。升任企劃部總經理以來一個多月了,她深知她沒有群眾基礎也沒有領導經驗,公司還執意要委她以此重任,她隻好硬著頭皮,把自己武裝的刀槍不入,可她的內心還是誠恐的。幸好上層不曾說什麼。
中午時分,林清溪聽到外麵員工三五成群的出去吃飯了,也隱隱感到肚子開始咕咕叫了,她伸個懶腰把桌上雜亂的文件胡亂收拾下,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萬隆集團一體合抱的三座大廈在初夏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發光,碧藍色玻璃板像是溶化在碧藍色的天幕上一樣,仿佛一片海麵上泛起的粼粼波光。“萬隆集團”幾個大字懸掛在正門口,正對著廣場上五麵飛揚的旗子。
林清溪走下那一片高的讓人眩暈的台階,高跟鞋叩著台階一階一階走到腿軟。走下最後一個台階,她剛剛想喘口氣,一抬頭正看到那輛程亮的墨黑色凱迪拉克轎車開了過來,車子輕盈的穩穩停當好,車門開處正是孫玦。孫玦黑色西裝外套和車子渾然一體,他麵龐亦是黝黑,這還不算,他更是戴了幅黑不見底的墨鏡。他像個柱子一樣走到後麵開了後車門,穆靜怡款款走下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