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笑其實並不知道晚秋倌樓主與當年左翼軍統帥的關係,隻是偶然查到了京南陽在深院裏,於是派人去擒拿,畢竟抓住京南陽或許林翼也就抓到了。
天色開始明亮。
顧惜走過他身旁,長裙磨出地麵窸窸窣窣,吃的和給他了以解悶的東西放在屋中地板上,站在窗前似乎並未看見他的驚詫,隻是說,顧笑身受毒蟲之苦需他交出子蠱,方能得救。
天已經蒙蒙亮,窗外景色被蒙上了一層迷霧,遮擋住一些本該看得見的東西
。
“我沒有子蠱,就是有也不知道怎麼拿出來,”他聲音清幽甚至是聽起來飄渺無力,夙彗星望著前方,雙目無神,“你說的這個故事很好聽。”
胸口悶悶的堵著東西,他沒有顧笑有別的什麼情愫,或許十五年前有,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生出超出友人的情誼,是他的錯,顧笑對蘇家的恨意由來已久,兩家都有血海深仇,他不會因為得知了他對自己那般舍命就感恩戴德,他是他,蘇家是蘇家。
顧惜原本打算對他好言相勸的,被他這話擋回來自然不信,她收到密報,幾年前子蠱的確被義博天找到,可他本人不願意說,她這才會想從義博天親近的人下手打探出子蠱的下落。
“很顯然,公子身上有中蠱的跡象,因此顧惜鬥膽問公子一句,父親和那位京先生還不比你身上一隻毒蠱?”
當然比的,師父和師伯是他在這世上最敬重的人了。
她這話裏的意思不單是問,而是明擺的威脅,若他假意不知身上有子蠱,師父和師伯也許就會有危險,可就是要拿命換他師父師伯他也是願意是。
未幾,見他身影閃動,側身從他身邊走過時,順手拔下了她一根簪子,他用這簪子在自己手上劃了一道口子。
“你幹什麼?”
第一道口子不夠深,血流不下來,於是他又往深了劃,直到有鼓鼓鮮血湧出,他將瓷碗中的蔬果倒掉,用來盛放自己的血液。
疼痛穿透皮膚刺激著他所有感官,才得以讓他得以清醒:“我不知道怎麼將它拿出來,但它既然在我體內,便是與我一體,顧笑若是喝的下就輕便。”
“你……”顧惜仿佛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憋了回去,也沒理會他割脈流出來的那一碗血,徑直走了出去。
木門咿呀將合,透過縫隙他能看見,少年痛苦的神情,那並非是因為皮肉上的疼痛,或許是由心而發的。
“大人,雍王的人馬正向我們追來。”身旁一個侍衛拱手說道。
“他追來做什麼。”
“要不加快?”
顧笑搖頭,原本清脆的女生轉瞬變成渾厚的男聲說:“還未出雍州地界,他到哪都能攔的住,先看看他要做什麼?”
此時木門已經關緊,門縫合嚴已經什麼也看不見。
顧笑回屋換下女裝,又沉吟著看著床榻上的衣裙,皺起了眉,他與顧惜一母同胞長相相似,隻要稍微打扮就能以假亂真,十五年前他經常這麼做,可是十五年後今天是他第一次穿上這身衣服。
時隔十五年,他隻為那個人穿過。
閉上眼似乎又回到那時候,他站在桃樹下,紅衣如火。
寢室的門被打開,顧惜走進來,還未來得及完全卸妝的顧笑和她撞了個正著,乍看之下兩人竟有九分像。
“兄長是去跟那孩子說了什麼,他把自己手都割了,幸虧救的及時,否則他血都快流幹淨了。”顧惜沒看他,一進屋就隨意找地方坐下,低頭瞧見一旁的衣裙,大概猜到些什麼但也不說破。
片刻後顧笑陰冷著聲音道:“他不是說,子蠱在他身體裏嗎?或許他的血真有點用。”
顧惜麵對這樣的兄長,皺了皺眉,沒多說什麼隻是心中暗暗可憐那位公子。
暗室之中夙彗星蜷縮起身子,手腕上已經纏上了紗布,地上原本還鮮血淋漓現在也被清洗幹淨,如果說這裏還留下什麼,估計是一顆絞緊的心吧。
滅自己滿門是仇人,卻用自己的血來救過自己,這讓他如何接受。
小方窗之外,飄進幾片花的白瓣,深秋之中很難看見花的,有也是菊花,但這些卻像是梨花,讓他想起一月前他同秦月諸在一位老婦人那裏買糕,老婦人說起的過季後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