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彗星微怔,沒多久他又猛然抬頭,秋風吹過回廊,廊上的席子上掛著鈴鐺,風一來綢帶飄起鈴鐺叮鈴,紙花沉靜在他的手中漸與他的手溫一起變冷。
今天天涼,夙十給他備了披風披上,他踱著步不緊不慢的朝前內院走。
齊王見他過來便笑臉相迎
,替他擺了茶盞倒了杯熱茶,茶水趟入杯底時聲音淅瀝,齊王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方才見公子在回廊底下逗留,公子怎麼了?”
夙彗星握著茶杯暖手邊說:“瞧見一隻老鼠跑過,瘦巴巴的不由多看了一眼。”
廊院裏微風輕拂,因為避開了風口也就不覺得冷。
齊王笑說:
“荒年連老鼠都活的不好,正常。”
“從去年秋天濱州的農田便大部分顆粒無收,少數能收上點糧食的大多都郡守和郡尹占了,賑災款播下後這些人又貪了大半,百姓不得已忍饑挨餓,好在今年算是將這群人抓住了。”案蘇從院外走進來,手上提著劍,他是時常提著劍的今天卻拿了兩把。
案蘇過來俯身拜過禮後,他將劍遞給齊王,又點了點頭。
夙彗星麵露疑惑,齊王便解釋說:“旨意未下,我們不能一直被拖在這,既然陛下不在京中便足以說明了,顧笑此人狼子野心決不能讓他得逞,那些貪官我處置不了就交給百姓們。”
“王爺是要去哪兒?”夙彗星問。
齊王輕笑說:“地牢。”
再過些日子就是立冬,濱州的氣候與往常大不相同,土地貧瘠萬物一副枯敗的景象。
莫惶來給他診脈,仰頭看著院子裏的書感歎說:“今年冬天一定特別冷。”
夙彗星給自己倒熱茶,將兩邊袖子拉緊:“你是說濱州?”
莫惶道:“哪裏都一樣。”
案蘇從院外截獲一隻飛鴿,拿下鴿子腿上的紙筒打開來看,模樣很是著急。
見他手忙腳亂,莫惶便調侃他道:“做什麼?哪方送來的信鴿。”
案蘇神色凝重,微擰著眉不理他,俊秀好看的一張臉耷拉下來像出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可待信箋看完他又懨懨得轉身就走。
莫惶見狀
調笑他說:“這是怎麼了,看了什麼信前後反差可真大。”
“雍州的信。”夙彗星抿了口茶淡淡地說,看上去並不掛心。
彼時就聽樹頂上傳來一聲笑:“臭小子定是向雍州的探子問了小皇帝去沒去雍王府。”
莫惶看了他一眼指著又看向夙彗星:“這人一直在上麵?”
夙彗星點頭,一邊將茶盞放下。
廊院裏,風鈴聲音不絕於耳,綢帶由風拉扯著向上,掛席垂著原本是要遮蔽一早的太陽,這天卻沒有一點陽光明媚的影子。
莫惶笑話京南陽說:“你不跟著你的好師兄了?你們不是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嗎?”
“呸”京南陽從樹上縱下來衝他吐唾沫,“別亂用成語,什麼如膠似漆,誰跟他如膠似漆了。”
莫惶抹著臉,無可奈何道:“你都多大人了,孩子在這呢注意點影響。”
夙彗星斟酌了一番,才想到,孩子是在說他?
“你以為我喜歡跟那隻臭棺材臉在一塊,我那是被逼無奈。”京南陽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故意辯解說,想駁回點麵子。
誰知話音剛落就被人拎起領子拉起來,一張黑臉擺在他麵前,像個要吃人的怪物。
“誰逼你了?”義博天臉上掛著陰冷的壞笑說。
“現世……現世所逼”京南陽嚇得抖著腿求饒,“啊……師兄我錯……我錯了”
“哈哈”莫惶幸災樂禍的看他被拉出去,自己跟著也莫名走了出去。
一時整座院子忽然靜了下來,石桌旁就剩下他一人,紅衣單薄的身影與周遭秋冬氣息濃重的枯拜感截然不同,從前屋傳來幾聲風撥動鈴鐺時鈴鐺的聲響,一聲接著一聲從未停過。
夙彗星將壓著信箋的茶杯拿來,同他們聊了這麼許久,他忘了問案蘇信上寫了什麼,打開來看才知道,信中寫,雍王與三日前啟程前往京兆赴國宴,側妃因有孕不得同行唯恐旅途顛簸傷及胎兒。
“夫妻二人,恩愛和睦難舍難分。”夙彗星下意識將信中後半部分念了出來,念出來才驚覺,自己竟然介意。
前院裏屋門被打開,夙十端著藥碗從屋裏出來,見他就在院子裏便走了過來:“方才後院風大,怕控製不好火,特地入屋給公子煮了藥,醫仙大人說公子喝了藥就歇息,別勞累。”
見少年越走越近,夙彗星這才從怔愣中回過神,將信箋撕了扔了,院子裏跑過風時碎紙紛飛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夙十問:“公子為什麼把信撕了?”
夙彗星大口喝藥不答他的話。
彼時的風中有另一種聲音,不像枯葉落地時的莎莎聲,輾轉騰飛更像是衣袂隨身體動作甩動。
夙彗星放下藥碗去靜聽,手邊擺著的紙折的梨花安靜的躺在那裏,與他衣袖上的白梨花很像,可以說栩栩如生。
夙十盯著那朵紙梨花,再看看自家主子:“公子,夙十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