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倒入玉甕中顆顆碰撞甕壁,聲音脆響,像是黑白棋子的相互碰撞。小雪天,京兆還未開始下凍雪這天便寒意入骨,夙彗星一襲紅衣立在走廊上,微風輕輕撫弄走廊上懸掛的垂簾,鈴鐺清響。莫惶從他身後廳堂裏走出來,搖晃著裝著藥丸的甕,到他身後手伸過來遞給他。
"這是一星期的量。"隨後從那裏麵拿出兩顆放到他手心,"一次兩粒。"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莫惶這般清冷的同自己說話,忍不住笑出了聲:"我看來是真的快死了,有生以來聽見你這麼說話可真幸運。"
莫惶不忍看他麵色蒼白有氣無力的樣子,將頭別到一邊:"你死就死,與我何幹,誰會為你傷心。"
夙彗星抬起頭看相遠處的蒼山,皇宮別院位於遠郊靠山林,也正因如此環境幽靜,院外不時走過幾個婢女瞧見有人立在梁下便交頭接耳,外院進了什麼人,他們行了禮慌慌張張的走開。
夙彗星看向來人,忽而喜笑顏開:"你回來了。"
秦月詛脫下披風給他蓋上邊說:"你別在意那些小丫頭說的。"
夙彗星淺笑著,笑容略顯憔悴:"他們都說什麼了?"
秦月詛露出難言的神情,輕輕撫平他衣角視線瞟向別處,他不說。莫惶仰躺在竹席上腳邊有一張小茶桌,茶桌上擺著壺茶褐色茶壺,從茶壺壺嘴冒出熱氣,他不急不緩說:"那些小丫鬟說,你是魅惑他們好王爺的妖狐。"
夙彗星聞言嗤笑出聲,看向秦月詛惡趣味般打趣他:"那我這隻妖狐真的魅惑到王爺了?"
秦月詛耳根發紅臉頰火燒,不敢看他便把臉轉向一邊,結結巴巴說:"或許吧。"
庭院裏刮過冷風一陣,夙彗星做回屋裏,夙十剛好回來給他們放下了擋風的簾子,跪坐在一邊給幾位泡茶,茶水流入杯中淅淅瀝瀝。
秦月詛麵色凝重說道:"這幾日我去走訪了幾個昔日舊部,他們大多被顧笑降了職,原禁衛軍統領竟被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被貶去守了城門。"
夙彗星抿著茶,道:"他生性多疑,而今你已經暴露,他又怎麼敢留下你的親信居要職,再過幾日就是國宴,到那時再看局勢就自然清楚。"大型酒宴,誰與誰交好是敵是友自然會一目了然。
午後天陰,空中懸著朵青雲始終不去,秦月詛受禦史張勁鬆之邀前往望月樓赴宴,莫惶極不屑的譏諷道:"老丈人要見女婿。"
夙彗星圍著屋子走,走走停停所停之處總比被他翻的一團亂,莫惶見他不理自己,環顧了一圈周圍布置,道:"我說你為什麼答應讓他去見張勁鬆,原是要來他這翻東西。"
主殿被一場大火燒的內寢麵目全非,秦月詛便叫人將寢室搬進了內院,與他的院子相對來回隻要幾步,遠中精致雅致。夙彗星在書櫃邊翻找了一遍,最後從最底下的櫃子裏翻出兩本書,這兩本書他曾在雍王府的梅苑中見到過,雖然隻是一眼幾日前想起,他就想找出來,翻著其中的一本他仔細研讀了其中一頁,說的是南疆蠱術。
莫惶像他靠了靠,隻瞟一眼登時渾身一震,閉嘴不言。
夙彗星察覺他異常,向他看過去,皺眉問:"你知道這本書?"
莫惶看向別處說:"知道。"
"書中所說的,都是真的?"夙彗星問。
莫惶沉聲從他手中拿過將書蓋住放回原處道:"記載的就是你身上幻蠱的用法。"
寒風席卷房屋四周,屋裏一方茶桌旁還放著秦月詛那件替他抵禦過風寒的長袍,夙彗星表現的有些黯然,熟知他的莫惶一眼便知他心中疑慮:"你也莫要妄加猜測,他或許隻是隨便看看。"
這話說出來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夙彗星卻溫和一笑說:"我知道他不會害我。"說著他將另一本書和剛才那一本放在一起,將所有的東西恢複了原位。
在屋中央的茶桌旁坐下失神捧著茶碗,綠茶芬芳馥鬱溫熱器氣息彌散,那香味仿佛貼在心間,香爐升起邈邈香煙芸芸繞繞升上半空,二人對坐嫣然一副主人狀,喝茶走神之際院門外走進一個婦人身影,大腹便便步態輕盈,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回廊底下,在瞧見屋中端坐的紅衣身影後,女人神經一瞬緊繃起來,原本隻是聽說有位神醫在院中做客想叫他看看胎兒,卻不想夙彗星也在,頓時便有了打道回府的念頭。
確是屋中夙彗星先開口叫了她,語氣陰冷如利爪撓心聽得他心驚,那聲音幽幽的說:"娘娘來都來了怎麼不進來坐"
張絮語握緊雙拳,額間沉下汗珠,盡量保持鎮定道:"原本是想請莫醫仙把把脈,但既然醫仙與公子暢聊絮語就不打擾了。"
夙彗星放下茶盞,不懷好意的一笑:"既然娘娘來了,就讓莫醫仙看看吧,也不枉走著一趟。"
他這話說完,莫惶隨即便看了他一眼,使了一個仿佛在說“你在說笑?”的眼色,張絮語自然很識趣沒真去讓莫惶請脈,隻是轉過身點頭微笑客氣了一番便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身後的貼身婢女翡翠便跟了過來,在她耳邊煽風點火說:“這夙彗星區區一個孌童竟也敢跟素有醫仙之稱的莫公子同坐同飲,他這樣往後定會給王府惹出事端,娘娘需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