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氣溫也越發低了。
飯後,謝石依在榻上,身上搭了張毛毯,手裏捏了本兵書,看兩頁便朝外麵望望,明顯的心不在焉。在他身側的小幾上,擺著一堆從梧桐樹下挖出來的零碎首飾。
這些東西,也就是尋常的首飾,沒一件顯得出眾,但勝在數量多。細細論足,倒也值得兩百兩。
一想到那小東西一臉坦然地接了他的銀票,他就忍俊不禁。
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謝石輕哂一聲,翻手便將兵書蓋到了那堆首飾上。
眼不見為淨。
“六爺。”門外響起劉管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
“何人?”
劉管事有些難以啟齒,卻不得不如實稟明,“人,人跟丟了……”
謝石猛地站起來。
門被用力拉開,他麵色沉沉,“怎麼回事?”
“好像是被她察覺到了,被刻意甩掉了……”
劉管事萬萬沒有想到,安排的人會失手。要知道天錦也不過是個柔弱的女人,聽回來的回稟,這一路並無人接應她。
靠著一雙腿,她愣是上了驛道。那驛道上有一處茅草搭成的茶寮,他派去的人眼看她去討了杯熱茶,一個沒注意,人就不見了。
聽了他的轉述,謝石隻覺得心口一陣悶沉,忍不住罵道:“連個小女子也看不住,這等無用之才留著何用!”
劉管事心中一緊,有心想為手下討饒,又怕惹得謝石動怒,隻得垂下頭,快速道:“我這便讓人去找。”
謝石抬手一揮,煩躁道:“快去!”
劉管事應了一聲,轉身小跑。
天錦的失蹤,讓謝石震驚不已。他刻意交待的事情,劉管事不會敷衍,派人去的人肯定機警。他明知天錦決然離去,也不可不小心。
可人跟丟了,對他來說就是失敗,就是無用。
戰場迎敵撕殺,從來沒有第二次機會。這裏不是戰場,他也不要求手底人個個都英武能幹,但至少要足夠機敏,能洞察秋毫。
跟他說人不見了……他怎麼可能不生氣!
這回,劉管事算是看出來了,謝石分明對那位離去的姨娘是看重的,雖然他依舊不懂人為何會被放走,但現在他隻能盡可能彌補錯處。
別院裏的侍衛都被召集了起來,眾人騎著馬,手舉火把,一路快馬加鞭追去。
謝石坐了片刻,眉頭越擰越緊,朝外喊了聲“備馬”,就大步踏出去。
劉管事一路小跑著跟在他身後,“六爺,這天寒地凍,您的舊疾尚未好透,好歹加件衣裳。”說著便將手裏的鬥篷遞上去。
謝石雖然不畏寒,卻沒有拒絕。將鬥篷往馬背上一扔,翻身上馬。
“快快,跟上。”劉管事又點了幾名壯實的仆從,隨謝石同去。
謝石府上養的都是良駒,比起天錦的腳程不知快了多少倍。他趕到茶寮,不過半炷香的時間。茶寮裏的主人,被突來侍衛驚住,瑟縮的蹲在一角。
侍衛拿他問話,卻是一問三不知。
謝石在外頭就聽到了,並沒有進去。黑夜裏,一支支火把像火龍似的,侍衛沿著驛道追了兩裏多路,一無所獲又折返回來。
茶寮處,是個三叉路口。
謝石不知天錦去向,心中暗腹:夜裏寒氣重,她腳下虛浮,一介弱女子罷了不可能抵禦這種氣溫。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必不會冒險前行。
他眸光微縮了縮,吩咐:“往城門方向去找。”
侍衛立即調轉馬頭,朝著壽陽城的方向追去。
謝石卻留在原地未動。
人是在茶寮丟的,其實她往哪個方向去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