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密密麻麻的箭雨,還在瘋狂的射擊,那一艘他花錢買來的小船,已經成了刺蝟一般的存在。而那個射弓弩的黑炭,正背著手站在岸邊,一動不動。黑炭對麵的河岸上,不下三四十人,人人手持彎弓,飛快射箭,片刻不息。
一人引起他的注意,剩下的人才負責狙殺。
這些人果然好手段。縱然他劉浩軒一路來此,都是機密萬分,卻還是被公子玄猜透,派了人馬提前在此等候他。
這些人也真是忒大膽,竟敢在浣風樓地界殺人滅口。
可仔細想了想,殺了他們幾人,小船一路漂泊,等到有人發現他們的時候,公子玄的人馬早已不知道撤退到了哪裏。誰還能找到殺手的蹤跡?
浣風樓不知道,錦公主不知道,他劉浩軒白白死了,援兵遲遲不到,劉裕能如何?
劉浩軒眼睜睜瞧著船上七八個下屬死狀慘烈,卻毫無辦法。他不能前去收屍,更不能即刻報仇。
他狠狠瞪一眼站在遠處那個黑炭,一轉身,藏匿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漸黑下來。劉浩軒才從岸邊濕漉漉的草叢中鑽出來,麵色慘白地往浣風樓山上去。隻要能看見山門,他就得救了。但他此刻被水泡了一天,且被後背上還有一支未曾處理的弓弩,整個人早已是強弩之末,即便沒人殺他,他也是難以支撐了。
他想起小船上死掉的下屬,不由得悲從中來。
他原地站定喘息了片刻,艱難地邁動一瘸一拐的步伐,緩緩上山。剛剛拐過一處黑漆漆的山道,卻見黑暗中忽然亮起來一支明晃晃的火把。
那火把太亮,將濕漉漉地他照的愈發清楚,他以為是浣風樓值山的兄弟,忙眯眼看過去,誰知道還未看清楚,便聽得對麵人陰惻惻笑起來,“我就說兄弟你死不了,果然,還是在這裏等你最為妥當。”
聲音中透出的陌生和熟悉感令人一驚,劉浩軒大叫一聲,下意識便要逃走。
他原本就受了傷,一條腿還是瘸子,現今背上還有傷勢,哪裏是這黑炭的對手。然而,還未來得及奔跑,身後便包抄上來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
他嚇得一步步踉蹌退後,當初跟劉裕深山戮戰猛虎的一幕又浮現了出來。
“這裏已經是浣風樓山腳下,你們就不怕殺了我,被浣風樓的人追殺嗎?”他目眥欲裂,死死按住腰間的佩劍。
隻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他是回不去建康府了,隻怕再也見不到劉裕,見不到趙林,見不到明日的朝陽。
黑炭笑吟吟舉著火把,背上還是那把可以射穿船舷的弓弩,淡淡道:“怕。怎麼不怕?若是不怕,隻管殺上浣風樓去,何須費盡心機暗殺你?從建康府一路追來此地,你以為兄弟幾人輕鬆?”
黑炭目光一沉,冷笑道:“隻可惜你命不好,浣風樓老太君近日身體不適,樓主劉珊珊將人全部召集進了樓中聽命。這山下空虛,並沒幾個人。等你死了,兄弟將你埋了,回去建康府少不得大功一件。至於你家太守大人,我呸……便隻等受死吧。”
黑炭一番話說完,火把晃了晃,低沉道:“殺了他。少流點血。”
若是血噴的多了,難保不好打掃現場。這些人怕劉珊珊發現異常,定是打了毀屍滅跡的主意。此刻說來,真跟殺一隻雞,剝一隻鴨差不多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