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辦?
他是主帥,她也是主帥,嚴格意義上來說,兩夫妻還不曾分過官階高低。如今,她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宣布退兵。那麼,他隻能聽從她的要求,即刻退兵。
他喘息一口,瞪著血紅的眼睛,朗聲道:“還能怎麼辦?退兵!”
他雙腿一夾馬腹,跟著人馬匆匆退走。到了這個時候,其實他也早已力竭,能夠退兵不戰,自然也是好的。
沒有做過多的交接,兵馬悉數退回營地。
他提著卷了邊兒的大刀,直入中軍大帳,看到了站在行軍圖前的她。她依舊是靜默地姿態,可他竟然從那瘦削的背影中,看出一絲落寞來。
距離孩子離開,已經有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已經許久不曾在她的身上看出落寞的感覺。不管是她刻意壓製也好,還是她果真已經從喪子的悲痛中走出來,總歸是不再流露悲傷的情緒。
可此時此刻,他偏生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朝前邁動一步,張了張口,“錦兒……”
錦公主未曾聽到他的腳步聲,直到身後響起他的呼喚,她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回頭,瞧見他漆黑的戰甲上鮮血淋淋,大手中一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大刀,已經卷了邊兒。
她一怔,迎上前一步,卻又在即將靠近的時候倏地駐足,問,“今日可曾受傷?”
他搖搖頭,再上前一步,沒能察覺她與往日有什麼不同,“不曾受傷,不過你若是晚來半個時辰,我今日可就要遭殃了。”
他笑起來,攬住她的肩膀,親昵出聲,“原本以為你來了,咱們就要圍攻那個白甲將軍的,怎麼你卻吩咐大家退兵了?”
關於退兵,許多人都莫名其妙。特別是一些奮勇殺敵,正準備跟敵人拚個你死我活的士兵,更是對退兵的命令有些質疑。
中軍大帳中,隻有朱槿和關三爺兩個下屬。她沒出聲,朱槿與關三爺會意,無聲地退了出去。
大帳中便隻剩下夫妻二人。
劉裕仍舊攬著她的肩膀,對於她的突然退兵很是不解。她輕輕轉過身,終於與他麵對麵。仰頭瞧著他劍眉星目,看他曬黑的俊朗麵容透出別樣的大將氣度,跟謝琰是完全不同。
她眸光一閃,“我看到了阿琰。”
眼前人明顯一愣,攬住她肩膀的手輕輕一緊,可她還是感覺到了。
“什麼?”他故作鎮定。
她眸光中便起了一層霧氣,嗓音卻格外得平靜,“阿琰。阿裕,我見到了阿琰。那個你不曾追殺到的人……就是公子玄的得力戰將,穿雪白鎧甲的人。”
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劉裕穿著墨一般的戰甲,襯得他驍勇彪悍,英氣逼人。而謝琰穿雪白的戰甲,便顯得豐神如玉,光華萬千。
一黑一白,完全不同的風格,完全不同的人生,卻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而她,卻剛好愛過這兩個完全不同的男人。
劉裕徹底僵住了。
劉裕想到了很多種錦公主退兵的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地方來。
他的妻子竟然是因為看到了另外一個男人,所以將極有可能的勝算放棄,將生路拱手送人,將那白甲將軍放虎歸山。
而那人,原本是來偷襲他的。如果她不曾收到消息前來,今日他能不能活著回來見她,都是未知。
可,就是這樣一個誓要取他性命的人,她卻選擇了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