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書雁不知道他們交流的細節,隻好不作評價,輕巧地轉開了話鋒:“大哥要教我什麼?”
酈綽笑吟吟道:“先不忙教。你試試看這張琴的音色,再說不遲。”
酈書雁不明所以,“嗯”了一聲,試著彈了一首最容易的《慨古吟》。她習慣了膝琴的大小和手法,彈到正常大小的古琴時,確實不太順手。加上她的心思並不在琴上,才彈了半首,便放下了手,對酈綽笑了笑:“大哥,我現在心浮氣躁,不好彈琴。”
酈綽摸了摸她的頭發以示安慰,正要說話,猛地聽見一聲喝問:“誰叫你教她彈琴的!”
酈綽一怔,回過了頭。隻見酈國譽怒氣衝衝地大步進來。他在酈綽麵前站定,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血絲畢現,氣勢洶洶地逼問:“我問你,是誰叫你教她彈琴的!”
酈綽蹙眉,站起了身。他比酈國譽身高還要高些,站起來之後,酈國譽的氣勢自然而然地小了不少。酈綽淡淡地回答:“沒有誰。父親,我教妹妹學琴,難道還要您準許嗎?”
“你……”酈國譽氣得哆嗦。他不是第一天意識到,他的兒子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可真的麵對這個事實的時候,他還是油然而生一陣憤怒。
這些年裏,沒有人和酈書雁說過,她長得很像她的生母——長孫氏。長孫氏在酈家,幾乎成了一個禁忌的話題。蘇太君不提,酈國譽不提,唯一見證過她存在的艾姨娘也不提。她自然而然地被人們淡忘了,就像淡忘一朵花、一棵樹那樣自然。
其實,酈國譽一直痛恨著長孫綏。可午夜夢回之際,酈國譽總能夢見長孫綏那柔美的臉,還有她在窗下彈琴時通身的溫婉柔和。酈書雁低頭彈琴的模樣,幾乎讓他覺得長孫綏從墳墓裏爬了出來,又坐在窗下彈琴——不,她彈的不是琴,是折磨了他半輩子的心魔!
酈書雁沉聲道:“父親。”
酈國譽猝然驚醒。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有多麼令人難堪,手足無措地抹了抹臉,竭盡全力地維持從容:“怎麼了?”
“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麼?大概不是為了教訓我和大哥的,對不對?”酈書雁道。
酈國譽道:“確實不是。”他把目光放在酈綽書房角落裏供著的佛手和香梨上,盡量不去看那張琴,“我要和你們說的,是和壽春縣主有關的事。”
她早就知道,酈國譽和壽春縣主之間的感情不睦。酈書雁平靜地問道:“那麼,究竟是什麼事?”
酈國譽終於冷靜下來:“濟北王在府裏做的事,我都聽說了。”他冷笑出聲,“他侮辱了酈府,還想從這裏奪得好處——做夢!”
酈國譽對不能給他好處的人,從來都是不留情麵的。酈書雁深知這點。她點了點頭,問道:“既然父親到這裏來,那麼,想必您早就知道,毒不是我下的吧?”
酈國譽順口應付道:“是。”實際上,他的想法並非如此——無論毒物是不是酈書雁下的,他都無所謂。壽春這樣不能給他帶來什麼的嫡妻隻是個擺設,就算死了,隻要外人挑不出他的錯,他也就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