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總結一下。”韋賢武在聽了那麼多後，再也憋不住了，“你們的散兵坑遍布方圓二裏，敵人的偵察隊卻在今晚摸到了這個主陣地並且意外襲擊了你們。而且你們四周圍了多多少少五萬人，你們卻想要用‘優勢兵力’突破缺口？”
俄軍團長在聽完了黃江磊逐字逐句的翻譯後，在他耳邊回了幾句。
“他說，那你想要怎樣？”黃江磊攤開手問。
“在我的那個時代，日本人被包圍的時候，都喜歡在山上設防，就算是山包子他們也圖。他們就在山上設暗壘，挖地洞，築陣地，使我們就算攻了過去也要蒙受巨大死傷，就是要爭取跟我們魚死網破。但是假如他們在平地，尤其是這樣平坦的林地裏被包圍，那麼他們的主力就不會去築半寸壕，搭任何壘。他們會帶上幹糧，躲到樹上，鑽進洞裏，吃喝拉撒全在裏頭，再不出來了。而當他們的敵人途徑的時候，他們便會衝出來，用命來換命。”
“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這回黃江磊說的並不是俄軍團長所講的了。因為俄軍團長壓根沒說話，他隻是在黃江磊身旁靜靜地聽著他翻譯過來的內容，麵上擠出疑惑到慍怒的褶皺。
其他軍官在團長背後嘀嘀咕咕地商討著，他們側著頭，蹙著眉，神情嚴肅。有時講到了些激烈的點子上，他們便會痛苦地極力壓低嗓門，使勁地把自己的嘴巴往對方的耳朵上湊。
指揮部裏充滿了或大或小的爭論聲，尤為聒噪。
“我的意思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除了等死，能做的隻有一件事——自己去送死。”韋賢武停頓須臾，說“挖多少散兵坑，鑿多厚的壁壘，都是沒有意義的。”
黃江磊聽罷，立即將其翻譯成俄語，並且期待地欣賞著俄軍團長的反應。順應黃江磊對他自己團長的熟悉程度，這位衣襟凜然的團長震怒了。
他把手往桌上一拍，霎時間掐斷了整個指揮部裏的一切噪音，除了無線電台不由自主的滴嘟聲以外。接著，他又大罵了好一串話，直罵的耳根通紅，兩腮鼓起。黃江磊則在一旁擺出副事不關己的得意神情，不緊不慢地翻譯：“他罵你是混蛋，畜生。說你什麼忙都不幫，隻會說風涼話，自以為是地賣弄著老舊知識，而且連腰都挺不直……說實話，哥們，你那腰確實是駝的，看著跟杆蔫了的秸稈似得……他還順便問候了莫斯科的總指揮部，他認為上峰派你下來，就是置他們於死地。”
“他罵完了沒有？”
黃江磊將韋賢武的應答如實翻譯後，轉達道：“他又罵你是混蛋，而且說自己見了鬼，這個團沒人敢跟他這麼說話。”
韋賢武並不懼怕一個團長的威嚴。倘若把時間調轉到徐州會戰以前，那麼他應該會被這樣的場麵嚇破了膽，舌頭都利索不起來。但現在，他隱約認為自己見過了無數個要官，並且自己也毫無露怯的理由。雖然他不敢確定自己所見之人一定高頂重職花翎。可至少從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之角度來看，派大官與他交涉是理所應當的。
“我說我們橫豎都是死，是因為據你們所言，敵人有兩個重炮營，起碼三個工兵營，還有隔三差五就來拜訪你們的偵察營。但從我所乘的飛機安然無恙這件事看來，敵人應該沒有防空部隊，所以好歹你們可以請求空中支援……你們沒死，隻是因為他們很自信。我看了你們的外壕和堡壘，卻幾乎找不出炮痕。而外圍的散兵坑附近卻坐落著密密麻麻的炮坑，以至於我也不敢肯定你的士兵到底有多少人拿炮坑充當散兵坑。這說明他們並不想把你們直接消滅，他們想活捉了你們，否則那些重炮早該把你們碾平了。而且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假如他們的偵察營徹底喪失了耐心，那麼在他們發動攻勢後，我們要麼是擊退了攻勢，然後被炮轟死，要麼就是被敵人虜走，過個半人不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