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的身形,都變成黑點,直至消失在廣闊無邊空際之時,又過了好半響。
突然,一隻柔弱無力卻堅毅沉穩的芊芊玉手,輕輕的搭在了危崖邊,那塊經風吹雨打已顯得光潔圓潤的岩石之上。
然後才緩慢的,如蝸牛般的一寸一寸向上,費盡了幾乎所有的力氣,才從那高絕孤危的崖下,攀爬上了那一處斷崖。這人當然就是歐陽絮茹,她隻是用右手攀越岩石,左手,仍然將昏迷的易雲摟得死緊,如同跟自己的生命綁定一般,隻要命還在,就絕不會放手。回過頭去,那幾株古鬆,仍然堅挺而毅立,雖然根是彎曲斜伸進岩縫之中,軀幹卻筆直迎向天空,即使是電閃雷鳴,還是雨打風吹,也不能令其低頭,如同易雲二人的生命一般,即使是死亡,也絲毫不能讓她們害怕恐懼。
不過回憶起剛才那一瞬間,歐陽絮茹還是有點心驚,她本是抱定必死之心,可是就在他們身體下落之時,入眼卻看見了那幾株古鬆,出於本能反應,她不自覺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棵的樹幹,並借助其上繁密的枝葉,掩藏身體,不想卻因此躲過一劫。
如今想來,真有恍然隔世之感!
碧雲山脈,高與天齊。
煙雲環繞之下,那密如蜂巢的密穴,在陽光映照之下,顯得森然靜謐,龐然而沉寂,就像沉睡千年的巨獸,在雲霧纏繞之中,收斂了毛發,蜷起了手爪,酣然入夢。
隨著深入其中,穿過那筆直的通道,那巨大龐然的似乎不是人間土地的巨大空間,此時卻居然顯得擁擠而沒有規律,黝黑的石板石壁依然,可是卻充斥著嚴肅繁密的,仿佛來自地獄的血腥戾氣。
諾大廣闊,深邃龐然的空間中,在陽光聚焦的照射之下,還是顯得有一點黑暗,萬千魔影,翻飛飄忽,在紫黑色煙霧中穿梭往來,時而閃現時而隱沒,暗黑之中,仿佛還暗藏著哀怨淒絕的呻吟和地獄魔鬼的哀號。
此時的這個空間,簡直就似是人間地獄,哪裏還像是易雲剛發現時的那種祥和寧靜、宛如仙境般莊嚴肅穆的靈境?
黑氣逐漸隱去幾分,自然向兩邊分開,空間正中的黑石之上,現出一張泛著蠟黃的蒼白麵孔來,卻是當年那飄逸得似乎有幾分仙風道骨,統領魔界的霸主——幽劫!他的氣質一如當年,似乎就是個體弱多病常臥病榻的病人,弱不經風,當年那股傲世的霸氣,卻深藏在眉宇之間。
如今他的眼神,平靜安逸中多了一份妖異,隱藏著一種莫名的,讓人戰栗的恐懼色彩,深無洞地黑色的眼瞳,似乎就象征著黑暗。
黑暗,在很多人的眼中,豈非本來代表的就是恐懼?
他微微皺眉,用那奇異的眼神四下一掃而過,那原本光彩琉璃的萬千陽光光束,也似乎為此而突然又暗淡下去了很多。而就在這一舉動間,周圍淒厲嘶吼的魔影,就在一瞬之間,竟都如幽靈一般,紛紛鑽進了周圍那黝黑的石壁和地板之中,瞬間隱去、消失無蹤。
兩聲呼嘯傳來,兩個人影突然閃現,來得竟是如此的快速。
人影淡定,卻是苦隨和烈風。
幽劫將修長的雙手,悠閑如文士般的負在背後,淡淡道“你們兩人,為何還是如此冒失,若非我感應到你們的氣息,早在百丈之外,就可令你二人身首異處。”
烈風一陣顫抖,那威嚴天生的怒顏,居然垂了下去,不敢應聲。苦隨表情較為隨和自然一點,但那神情,也有片刻的沉吟,嚴肅的道“正道來襲,已被擊退,我們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所以才……”
幽劫揮了揮手,嘴角卻出現了淡淡的微笑“來的人是誰?是清風還是太虛?”
苦隨苦笑道“意料之外,來的隻不過是道教輩份最低的青年一代弟子,其中,還有那叫易雲的小子……”
“是他?”幽劫有一刹的疑惑,淡淡道“這小子倒是常創造奇跡,若非他的引領,我還真沒法找到現在這充斥了天地靈氣的絕境所在。”語聲一頓,接著道“他既然去了,那峨嵋叫秦碧晴的弟子,是否有參與?她可也是個難纏的角色。”
能從幽劫的口中說出“難纏”這個評價的人,可以想見她的確有其過人之處。
“這次她卻不在其中,但是道教之中,居然出了幾個奇才,這次短兵交接,我們損失極大,傷亡慘重。”苦隨原本平和的臉色,此時也有幾分凝重起來。
意外的是,幽劫卻並沒有追究,卻反而有幾分歡喜喜悅的神情,對著烈風道“若水和雲霓回來沒有?”
烈風一直俯首垂立一旁,在幽劫麵前,他似乎極為嚴謹而收斂,竟然完全沒有平常那種狂怒暴躁的性情,拱手道“還沒有,若是有事,屬下可以立刻傳呼她們回來。”
幽劫罷了罷手,緩緩道“那倒不用,你隻需傳我號令,叫她們辦完事後,直接來此複命,不用再回去原來的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