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幽的歎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響起在絮茹的耳邊,仿佛隨著劇烈撕裂般疼痛的風聲,或者是發自心靈深處,傳進她的意識:
“絮茹,你為何這麼傻?”
這聲音,是如此的清晰。是夢囈?還是真的已經入了幽冥?絮茹還是沒有睜開眼,卻在心裏狂喊:“我要跟你在一起,即使不能同生修道,惟願比翼幽冥……”
那清晰的耳語,再次響起在耳中:“我……並沒有死,所以,你也不能死,等我一天,我一定出現在你麵前。”
“真的嗎?”絮茹喃喃道:“你沒有死?你要我等你?”她猛然從虛無中,狂喜驚醒,但是入眼所見,卻是不住向身後飛射的山體,自己麵向大地,也不知墜落了多遙。
耳邊,那聲音卻依然在徘徊:“等我,一定要等我,一天,我會來找你……”那聲音似乎越來越遠,直到消失無蹤。但是這一次,她能肯定,那絕不是幻境。因為易雲那獨特的聲音,依稀還徜徉在耳際,縈繞、徘徊。
鏘!的一聲清音響起,背上的“飛絮”,已然脫鞘而出,一個優美的轉折,將其身軀,輕輕托起,原本極速下墜的身體,也頓然上升,衝向雲霄。
一天,三年都等了,何在乎這一天?
隻要有夢,就有希望!很快就飛上了青城,重新站立鬆海之巔,這一刻,卻就連這片天地,也似重新有了生機。燦爛的笑容,浮現麵上,如嚴冬之後,突然出現的溫暖春陽。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不再是虛幻。
不周山。
易雲神識回歸體內,猛然醒來。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驚嚇住了一派悠閑的容相。掌抵其背,真氣緩緩送入。
過了許久,易雲才悠悠張開眼來,麵色卻已經不再顯得陰鬱,多了一份豁然的笑容,開口就道:“過了這三年,我終於知道我回來要找的人,是誰了,多謝先生指點。”說著起身,向著容相恭敬的鞠躬。
容相歎氣道:“神遊太虛,居然妄動神識與人通靈,若非你體內有至強的仙靈之氣護體,定然走火入魔,虧你還笑得出來。隻是,你元氣大傷,至少亦需數月調養,才不致傷及根本。”
易雲搖頭笑道:“身體之疾,何能與心靈之創相比?我不礙事,尚能駕馭仙劍即可。隻是,要向先生辭行了。”
“男女感情,真的具有如此強大的動力?”容相喃喃道。
“以前,我也不甚了解。”易雲笑意不減的道:“即使與晴兒在一起時,也是單純的覺得想保護她,似乎欠了她什麼,即使用生命去換她的平安,也心甘情願。但是就在絮茹為了我,連自己生命都可以放棄的那一刹那,我對感情,又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所以我很清楚,這三年回去,該找的是誰。”
容相淡淡道:“或許,真的要得到過,才懂得真正意義的放下。如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才如墜迷霧,難言其感。情之一道,我不能給你什麼意見,一切靠你自己了。”
易雲感激的看著容相的眼,卻一時不解其“未得到過,何以放下”之言論。亦不想多作深究,心中,卻想著還在癡癡等著自己的歐陽絮茹。
容相知其去意堅決,也不阻攔,隻是勸解道:“三月之內,切記別動用玄術道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易雲灑脫揮手,也不再作那女兒之態,仙靈劍飄然而至,如一片白雲,托起易雲的身子,稍微空中停留,對容相道:“多謝先生三年教誨,日後易雲會時刻謹記,若尋得那長生止戈之妙術,當共同分享。先生,不會是孤獨奮戰的。”
這最後一句,聽得容相喜上眉頭。不知道已經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告訴自己,自己不是孤獨的,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抬起頭來,易雲的身形,已遙遙遠去。但是容相心中,卻是暖暖的。與易雲之間,亦師亦友,相處三年,容相對人間情誼,已再一次多了幾分依戀。隻是這種感覺,與自己心中信仰之“道”,不知可有衝突?
有衝突又如何,至少,此刻心中是溫暖而充實的,這種感覺,千百年來何曾擁有過?
道,是什麼?什麼是道?若是追求的道一定要失去什麼或者不能得到什麼作為代價,如此求來的道,又如何會是真正意義的“天道”?
道無名、道常在。人修道,本就該持上善若水的心境。水貴柔,遇物則軟,遇方則方、遇圓則圓。若追求死板而刻意的常軌,反而偏離了“道”。這一刻,容相似乎對“天道”,又有了一個新的體驗和認識。
飄渺白雲海、無盡古鬆洋!
青城絕頂之上,搖曳鬆海之間,那長身而立的純白身影,依然矗立其間。眼睛,望向的是遠處那七色的晚霞雲彩。此時已是黃昏,落日燒紅了晚霞,美得亂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