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去華娛公司找陳鵬飛的那天天氣很好,天上一絲兒雲彩都沒有,一碧萬頃,乾坤朗朗。拿著陳鵬飛的名片,按照上麵的地址,曲裏拐彎,換了三次車才在東郊的幸福路附近找到了他的公司。華娛公司暫無自己的辦公樓,是租人家的寫字樓,二樓整個一層,一樓有三四間,另外,在一樓的最西邊還有一個庫房。
上樓的時候,青梅的心怦怦亂跳,她感到要是沒牙擋,心早就蹦出來了。她有點兒恨自己,又不是做賊,心虛什麼?她這時才體會到人們常說的“最難戰勝的是自己”,自己想鎮靜,卻總也鎮靜不下來,自己想大大方方瀟灑自如的上去,另一個自己卻心慌意亂雙腿發軟。
真的,青梅的腳步有點遲疑,但她還是在往上走。上完樓梯,她站立了片刻,想,要是陳鵬飛見了她愛理不理臉若冰霜怎麼辦?或者他不冷不熱形同陌路怎麼辦?尤其是他的辦公室裏還有他的女副主任盧曼,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盧曼會不會又像在博物館門口一樣,給她狠狠地來那麼一下?張小萍說得對,世界上什麼都可以讓,唯獨愛情不可以讓,在愛情上盧曼是那種寸土必爭的人,她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的,她甚至可以拿刀砍人……
這麼想的時候,青梅已經找到了掛有“總經理”牌子的辦公室。其實,有時候,腳也不會跟著心走的,她心裏在擔心、害怕,腳卻沒有停步(這也許就是愛情的力量吧)。已經到了總經理辦公室門口,裏麵的人已經聽到腳步聲了,什麼都來不及想了,甚至應對措施也來不及想,隻剩敲門了。
青梅就顫了手咚咚敲了兩下——
門哢嚓一聲開了。
可是,站在門裏的不是陳鵬飛,是一個長發遮了半邊臉的女孩。女孩把長發用手往後攏了一下,臉就全露了出來。那是一張年輕而俊俏的臉,模樣有一點點像盧曼,但比盧曼還年輕俊俏。
女孩警惕地問:“你找誰?”
青梅說:“我找陳總。”
這時青梅反而出奇的鎮靜,她吐字清晰,沒有一點慌亂。當然,她的心還是在怦怦直跳。
女孩又攏了一下頭發單刀直入地問:“你找我們陳總有什麼事嗎?”
是啊,找陳總有什麼事呢?這還真把青梅給問住了。
但是,青梅隻愣了片刻,就有了一個主意,她撒謊說:“我是三橋加油站的加油員趙青梅,是這樣的,上次你們陳總在我們那裏加完油,突然說忘了帶錢,然後簽了單,留了一張名片,讓我們隨後來收取,這不,我就來了。”
青梅隨即把名片遞給女孩看。青梅顧不上多想,要是陳鵬飛出來把她揭穿,她再做解釋,她先把這個女孩應付過去再說。
果然,女孩的表情鬆弛下來。好在那女孩並沒有問青梅要陳總簽的單子,如果要單子,那就露餡了。不過,青梅也想好了,如果那女孩要單子,她就說單子在財務室不讓帶來,陳總知道多少油錢,她不會多收,也不會少收的。
女孩把青梅讓進門,安排到沙發上坐下說:“名片就不用看了,你一晃我就知道是陳總的名片!隻是不巧得很,陳總的母親病危,他這陣兒可能在醫院。這些日子他一直在醫院和華娛兩邊跑,那邊要照顧母親的飲食起居,這邊要照顧自己的生意,他每天忙得跟鬼吹火似的。”
青梅一聽這情況,隻好順嘴說:“哦,那真是不巧了!你知道他母親在哪個醫院嗎?陳總畢竟是我們的客戶,我回去跟三橋加油站的老板說一聲,也好買點東西去醫院看望看望他母親。”
說完這句話,青梅驚歎自己竟然還有撒謊的本事,而且話說得幾乎滴水不漏。看來人在特定的時候不僅僅有一麵,還有另一麵,隱藏著的那一麵就不由自主的躥出來了。
女孩說:“陳總的母親聽說是在西京醫院住著……”說到這裏,那女孩突然覺得不能跟一個陌生人說得太多,就拐了一下說,“其實,我也沒去過。有一回,我想去看看,陳總沒讓去,他讓我就呆在公司守電話,不要擅自離開,有什麼業務往來就記下,然後給他彙報。”
青梅問:“守電話?哦……對了,陳總名片上的手機號怎麼打不通了?”
女孩詭笑了一下說:“陳總手機丟了,當然就打不通了。他有一次喝酒,喝醉了,醉成了一灘爛泥,後來酒醒了,一摸兜,手機丟了,錢包也丟了。一氣之下,他就再未買手機,客戶有什麼事就直接到公司找他或者撥打辦公室的座機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