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服務員在低頭寫菜單之外，其他三個人都挺意外。
國輝的表情很誇張，眼睛瞪得很大，然後笑了下；嘉龍像是責怪似的看了林可俐一眼，抹了把額頭的汗，讓服務員先拿些餐巾紙過來；啟東明在笑，又是眼睛隻剩一條縫，他問：“就要這個，不看看別的了？”
林可俐搖搖頭，把菜單推回給他，然後自己攥起袖口握著拳頭兩隻手開始互相敲打。
啟東明笑著點點頭，說：“行。”
趁他翻菜單的時候，嘉龍問：“喝什麼茶啊？”
服務員介紹說，“有普洱有龍井……”嘉龍打斷她，說：“有菊花茶沒？就菊花茶吧？”
啟東明抬頭看他一眼，又看著林可俐問：“菊花茶行麼？”
林可俐點點頭。
嘉龍說：“那就菊花茶，先上茶吧。”
啟東明翻了翻還是把菜單推給了嘉龍，“你熟，還是你來吧。”
林可俐小心觀察著他們，覺得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很有問題。三個人是大學同學，嘉龍是公務員，國輝是鄰縣的，自己開了個加油站。可是兩個人對啟東明的態度，都不像是同學對同學那樣，雖然看得出來關係很好，可是他們兩個人對啟東明多少都有些敬畏，尤其是嘉龍，簡直就是啟東明的小廝。國輝像個大孩子，眼睛很大，五官輪廓很明顯，喜歡笑，不愛說話，每每問他意見的時候他也都是點頭，順從又敷衍。
啟東明說是過來要談事情，好像打算在這邊弄個廠子，可是來了之後一直問要去哪兒玩，還一直攛掇國輝留下來，明天跟他們一起去。國輝收起笑容，搖搖頭，說“不行，我姐夫這幾天家裏有事過不來，我必須得在。”
啟東明抽著煙，眯眼看著他，笑說：“關幾天門兒不得了？我這好不容易過來一次。”
嘉龍一臉的為難，沒說什麼，隻是低頭吃菜，喝茶。
國輝還是堅持說著不行，臉上的笑容已經很勉強。
啟東明拿起茶壺給林可俐倒茶，林可俐要接過茶壺自己來，被啟東明繞開。林可俐隻好把杯子推過去，扶著杯子讓他倒。
“冰糖？”
林可俐搖搖頭。
啟東明笑著讚道：“好習慣，我也不喜歡加冰糖。”
桌對麵，嘉龍正把嘴裏的冰糖咬得很響。
一瓶酒見底，三個人之間的態度緩和了許多。國輝的話多了起來，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加油站不好做；嘉龍臭著臉，說後悔這麼早結婚，兩個家庭的事他一個人背；啟東明有些輕蔑的笑著，抽著煙，聽他們說。
林可俐低頭吃菜，他們聊的事情，她插不上嘴；他們共同擁有的過去，她沒有參與不了解。三個人一起抽煙，屋子裏繚繞著霧氣，林可俐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個桌上吃著飯，卻好像根本看不清他們似的。
他們又開了一瓶，三個人聊著大學時候的事，聊其他同學各自的處境，聊著上學時的各種猜想，聊得開心了碰一個，聊到憋屈的事情還是碰一個。
林可俐看著他們極其迅速地又解決掉一瓶酒，想起小時候跟爸爸一起出去吃飯的事，忽然間頓悟，男人間的感情就是在酒桌或者是酒杯裏碰撞出來的，開心不開心都喝酒，求人辦事兒被人拜托辦事兒也都是喝酒。林可俐覺得很好笑，她也朝九晚五的工作過，她也參加過各種飯局，可是也沒發現有什麼事是就酒桌上辦成的。下了飯桌離開飯店，回去還是要做該做的事，事情該不順利還是不順利，最後合作不成還是合作不成，那之前的大費周章為哪般？
第三瓶酒還剩下一小半的時候，啟東明又說：“國輝明天跟我們一起去吧。”
國輝的臉已經完全紅了，擺擺手，“真去不了，下次吧。”
兩個人又磨了幾句，後來啟東明臉一沉，白他一眼，“好不容易來一次這麼不給麵子，那等會兒你把賬結了吧。”
國輝也沒再說什麼，嘉龍出來打圓場，看了林可俐一眼問啟東明，“都這麼久了也沒介紹下。”
“這位……”不知道啟東明是喝多了說話有點兒舌頭打結還是故意，也可能是在思考，他指著林可俐看著嘉龍和國輝，手上下晃了好幾次隻是一直在笑，“這位，該怎麼稱呼？”說完，他看著林可俐，林可俐隻是笑，像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似的，沒理會。
“這位是你們的嫂子，二嫂，小嫂？”邊說邊看著林可俐留意她的反應，見她沒什麼反應，放下手正色說：“開玩笑的，這是我一個關係很好很好的朋友。”
林可俐依舊沒什麼反應。
嘉龍和國輝對視一眼，嘉龍一副明了的模樣，站起來給啟東明倒酒。
“我……出去下”國輝站起來指指外麵，啟東明點點頭。
第三瓶喝完，嘉龍打算再要一瓶，啟東明擺擺手說：“你是不是打算讓我喝一場就算？”
“那就等會兒出去再喝。”說完問國輝，“你還去不去？”
國輝搖搖頭，“我送你們過去，然後我回家。”
“那，走吧。”啟東明喝了口茶，拿起包包看著他們三個。
“行，走。”嘉龍把杯子裏的酒喝完，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