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3)

完了,蔡兄。寧孝原心裏發涼,蔡兄是個大官,有權力,可他算不上高官算不上大佬,他的那點兒權力還不足以保他的命。蔡兄在總部那熟人對他說,經國先生到上海後,在外灘中央銀行的二樓辦公。跟他最密切的人除了淞滬警備司令宣鐵吾外,還有保密局上海站站長、上海市政府參事王新衡。經國先生以中央特派員的身份一再宣稱,要鎮壓奸商,抑平物價。宣鐵吾司令即在警備司令部成立了經濟緝查機構,專門緝捕奸商。這對於大佬杜月笙無異於是當頭一棒,他兒子杜維屏是他那中彙銀行的經理。杜維屏見蔣特派員、宣鐵吾來勢凶猛,就將45萬元港幣化整為零套彙到了香港。此事被王新衡知道了,悄悄報告了蔣特派員,蔣震怒,下令逮捕了杜維屏,關進了市警察局看守所。王新衡圓滑,他既跟蔣特派員是莫逆之交,又不想得罪杜月笙,給杜月笙通了風。杜維屏被扣押,《時務報》以通欄標題做了報道。杜月笙一度避往香港。初戰告捷,蔣特派員高興,卻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找不到杜維屏套彙的罪證,隻好雷聲大,雨點小,最後將杜維屏交保釋放了事。蔣特派員和宣鐵吾司令又辦了跟杜月笙多少相關的事情,一是嚴格按金圓券實行限價,一切商品的零售價格全部凍結,商店不得轉移不得拒售,必須開門應市。也是治標不治本,奸商囤積居奇無孔不入,查不勝查,門市商品則被搶購一空。未及一個月,全上海開的幾乎全是空店,怨聲載道,此限價政策無果而終;二是在扣押杜維屏的同時,對興風作浪的證券大樓和金鈔黑市實行鎮壓,其中一件是逮捕“楊家將”。所謂“楊家將”,是指控製場外股票金鈔黑市交易的楊長和、楊長仙和楊長庚三人,他們的綽號叫做“場外亨鼠牌”,意思是一群機警精明的“大亨老鼠”。“楊家將”也是直接或間接受到杜月笙的控製和影響的,因此,這也可以說是對杜的打擊。但不到一個月,隨著限價政策的失敗,蔣經國自認倒黴,不得不將“楊家將”交保釋放。一場大公案不了了之;三是集中力量打擊孔氏豪門的“揚子公司”。宣鐵吾司令利用他控製的《大眾夜報》,以頭版頭條新聞揭露“揚子公司”私套外彙之大案,刊出了孔令侃的照片。孔令侃可不是杜維屏,蔣特派員隻是張聲勢,未敢下手。本月初,委座夫婦到了上海,孔令侃和孔二小姐就向夫人哭訴告狀。委座當時的心情極不好,沈陽被共軍占了,廖耀湘和範漢傑兵團在遼西全軍覆滅。委座在東平路的官邸大發脾氣,命令封閉《大眾夜報》,斥責宣鐵吾,說他周圍有共產黨。“揚子公司”案就此作罷。

寧孝原沒有對蔡兄說這些,說也無用。

兩人說到了馮玉祥將軍。

“聽說,今年初香港成立了國民黨革命委員會,馮將軍當選為了主席。”寧孝原說。

“啊,他這可是叛黨……”蔡安平說。

探視時間到了。

蔡安平眼睛裏有淚花:“孝原老弟,實在對不起,借你父親的那筆錢我隻有來世再還了。”

寧孝原拍他肩頭:“不說這,我的命都是你救的。”

蔡安平的眼淚蹦出眼眶:“拜托老弟,有空去看看梅,看看我那兩個幼小的兒女,兒子先出來,叫國棟,女兒後出來,叫國梁……”

寧孝原點頭,眼睛濕了。

歌樂山麓的渣滓洞原是個小煤窯,因渣多煤少而得名,三麵是山,一麵是溝,極是隱蔽。煤窯現在是軍統的監獄,有內外兩院,外院是辦公室、刑訊室,內院一樓一底的16間房間是男牢房,兩間平房是女牢房。房院間有三合土壩子,四圍綠蔭掩映。門前的蘑菇狀的石頭碉堡的窗口探著黑森森的槍口,高牆上布滿鐵絲網。

袁哲弘是熟悉這裏的。

去年底,這裏改為了“重慶行轅二處第二看守所”,關進來了許多新犯人,主要是六一大逮捕中抓捕的教育界和新聞界的人士,小民革地下武裝案的被俘人員,上下川東武裝起義的被抓人員,《挺進報》事件的被捕人員,民革川東及川康分會的一些成員,押犯達三百餘人。他沒有想到他從小就喜愛的塗姐會被自己抓了關進這裏來。今天,他是最後一次提審塗姐了,他希望她能幡然悔悟卻是依然無果。塗姐是太頑固了,除了承認她是共產黨員,是華鎣山遊擊隊的一個頭頭外,其他的一字不吐。職責所在,他不得不對她動了酷刑,從她嘴裏得到情報太重要了。塗姐的毅力驚人,上老虎凳、手指頭紮竹簽她都一聲不吭。毛局長說,她死不開口就沒有價值了,斃了這個土匪頭子吧。嚴令他親自執行。不能斃!他話到嘴邊沒有說出來,他清楚,毛局長是在考驗他的忠誠度,毛局長說他是黨國的精英,是中流砥柱,在國家危難的時刻,是會忠於黨國忠於領袖的。就挺胸並腿說是。心想,自己是已經盡力了,送塗姐走吧,就都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