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船長派劉毅把印尼船員李波送到附近的一條漁船上。
兩艘漁船船長的對話，被劉毅聽了個清清楚楚。
蕭條對另外一個船長說:“這個無賴敢拿刀和甲板長周誠對峙，中途弄死他吧.....”
劉毅雖然此前也曾被打罵，但從未感到死亡的威脅，這句無意中聽到的對話，讓他在南太平洋酷熱的海風中感到陣陣的寒意。
劉毅回到船上後，蕭條讓他把所有東北船員叫到控製室。
狹小的控製室裏氣氛詭異，但船長這次的態度有些出乎意料。
“為什麼不能工作?如果是身體
不適，船上有藥品。”蕭條問船員們。
但東北船員此時已失去耐心，即便欠下了難以償還的債務，哪怕繼續貧窮，他們也不想再幹這一行，尤其不想在“滿歸”號上多待一天。
6月29日，船長又將東北船員召集到控製室，繼續就回家的話題談判。
東北船員們都說身體已經扛不住，不能繼續幹了。
東北船員中，隻有金成沒有出聲。他仍想繼續幹下去。金成起初也曾被打罵，身上也留下了傷痕，但後來金成改變策略。
處處恭維南方船員，與南方船員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雙方發生糾紛時，金成已經不站在東北老鄉一邊。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船長同意了5名船員的下船申請。
他讓李子浩寫了一份“下船保證書”，同意船員們下船回家。劉毅和其他4名夥伴在保證書上簽名、按手印。
等簽完字，船長蕭條拿過保證書，讓眾人看保證書背麵的一行字:5名東北人登船後不服從船長和甲板長指示，隨心所欲拒絕工作，並手握凶器企圖殺害長，存在暴行，決定驅逐出船。
東北船員這才知道中了船長的陷阱。
“乞丐般的崽子們，能那麼容易放你們走嗎?你們會在拘留所待上3個月，在拘留所吃住發生的所有費用由你們自己負責，等你們的家人寄到足夠的錢才可能放你們走。”
蕭條這次徹底攤牌。
南方船員全部都征同船長蕭條的意見，尤其周誠，他是船長的忠實下屬。
出海已經兩個來月，但偌大的漁船冷凍室裏，隻裝了區區十噸金槍魚，而且最近一個月來幾乎沒有什麼收獲。
“損失應該讓東北人承擔!”
幾名南方船員大聲指責東北船員。
“沒錯，是東北船員讓我們隻有這麼點可憐的漁獲!”又有一個人附和著。
他們人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最後的機會:漁船開向深淵。
船員們離開控製室後，各自計算了一下這次出海的各項花費。
往返機票3萬元，在海島吃住三個月的費用不低於兩萬元，再加上為了出國在國內從親朋處借的款，每人的成本在十萬元左右。如果再算上駛往海島的燃油費用，每個人又要多出幾萬。十幾萬元，對當時通化偏僻農村的農戶們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把我們賣了都拿不出這麼多錢。
感覺天都塌了。
劉毅想起正上高中的大女兒，他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考上個好大學，將來能去發達的南方工作，盡快幫助他把家人從貧困中解救出來。但這一切，隨著
即將到來的巨額債務，都將成為泡影。
不走，無法忍受長時間的精神和身體折磨。離開，將麵臨血本無歸的慘境，一輩子扛著債務過活，家庭肯定要破裂了。
在寢室裏，東北船員們低頭歎息。
劉毅不甘心。他找到態度還算友好的李子浩，苦勸他。
“我們同是中國人，說同樣的話，你在船長麵前說點好話。何苦為難我們?行嗎？算我求你了！”
劉毅想不通，難道就因為我們貧窮?
6月31日，劉毅從包裏翻出舍不得服用的兩盒安宮丸，捧在手裏去找船長蕭條。
他告訴船長，自己有兩個孩子，一個上高中，一個還在上小學，母親還有病，為了出海已經欠了很多債，希望船長能原諒他。
船長沒有表態，隻讓他回房等消息。
5名東北船員又聚在一起，各自傾訴難處。在那個年代，遠洋捕魚行業的從業者們，無不是把腦袋別在腰間，但凡家庭稍有辦法，一般不會從事這一危險的行業。
雖然他們過去互不認識，但是一個多月以來，他們在船長和甲板長的棍棒下結成了盟友。劉毅勸大家效仿他的做法，直接找到船長，讓他放過大家。
隻要大家誠懇哀求，就算是石頭人也會原諒的。
孫陽等人不敢直接找船長，仍想讓李子浩代為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