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人對陌生人當麵讚賞有點驚怵的情緒,等聽到他把碟戀汐稱為弱女子,更是哭笑不得,但他卻不是愛與人爭辯的人,隻是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柳生兄,卻不知柳生兄方才之言是什麼意思?”
柳生正雄右手離開碟戀汐小腹,緩緩站起身來。
瞿蒼溟與婁鋒二人驚異地發現碟戀汐臉色已紅潤起來,再非一片慘白,渙散的眼神也漸漸凝聚,不禁對柳生正雄的功力作出重新的估計。
柳生正雄眼光掃過婁鋒,道:“本人聽說中土地界藏龍臥虎,高手輩出,特來領教一二,兩位都在本人想見之列,瞿兄神功方才已見識過,果然名下無虛!”
說罷扭過頭來道:“現在要請婁兄不吝賜教!”
不待婁鋒回答,柳生正雄背後長刀已來在手中,卻未出鞘。
柳生正雄舉刀傲然道:“在下手中刀殺氣奇重,出必殺人,這刀鞘亦非凡品,不遜普通刀劍,倒不是本人輕視婁兄。”
婁鋒還道他要向瞿蒼溟挑戰,卻不料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隻覺得這場仗打得好沒來由,不過,柳生正雄的挑戰也深得他的心意,畢竟對手難求,大笑道:“柳生兄請!”
婁鋒身形展動,從腰中抽出了一把瞿蒼溟從沒見過的軟尺,表麵光滑圓潤,似玉似銀,銀玉尺配合著腳下的“幻魔九變”步法,使出了壓箱底的“無日幻月”,連連進擊,占到出手先機的便宜,處在上風。
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占到上風,絕不能給對方有任何扳回的機會,不見他如何動作,忽然來到柳生正雄右側三尺許處,張開的銀玉尺剛好橫掃柳生正雄肋下。
本是平平無奇的一招,由婁鋒的妙手使出來,就是另一回事,別人是舉重若輕,他卻是舉輕若重,銀玉尺反射著月亮的光華,銀光異彩,猶如重逾千斤,似緩似疾,而又穩定的掃向柳生正雄的雙目。
柳生正雄露出凝重的表情,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手攻來這輕重難辨的一尺,直至尺鋒及體,勁風刮得他衣衫貼體時,長刀才連鞘擊出。
這一刀沒有半點花巧變化,但卻破掉了婁鋒所有的後著。
婁鋒感到柳生正雄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刀,大巧若拙,能化腐朽為神奇,除去擋格一途,再無他法。
“噌!”銀玉尺閃電出擊,由重變輕,飄忽無力的點在攻來大刀的刀鞘上。
“蓬!”勁氣交擊,刀鞘與尺尖擊在一起,產生出一種絕非金屬相觸那種應有的聲音,而是沉鬱之極的一聲悶響,聲音傳出老遠,震得瞿蒼溟的耳膜一陣嗡嗡亂響,趕忙運功入耳,抵銷這股強烈的震蕩。
柳生正雄雄軀微微一晃,婁鋒卻被震得往外飄飛。
這卻不是婁鋒功力及不上對方,而是兩人武功路數的差異。
幻聖門武功專講借力卸力之法,婁鋒是百年來唯一悟通“無日幻月”之人,更是幻化借力、虛實相生此道祖師爺級的人物,他靠飄飛之際,已將對方順鞘攻來的真氣卸去大半,剩下的部分,以“無日幻月”吸收化為己用,實是立於不敗之地。
柳生正雄隻覺手上虛虛蕩蕩,已知被婁鋒借去真氣,他不驚反喜,自他刀道大成之後,縱橫東瀛極道從無敵手,不免有時感到寂寞,如婁鋒般高明的對手豈是易求?
婁鋒的高明,反而激起了柳生正雄爭強之心。
柳生正雄再退三步,大笑道:“好功法!本人刀技大成以來,還從沒有一次像今夜這般痛快!婁兄也請接在下一刀!”
婁鋒哂道:“柳生兄早該如此了!”
柳生正雄收起笑容,點頭道:“婁兄小心了。”
在場所有的人都感到,就在長刀出鞘的一刻,柳生正雄的人和刀已經合成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的整體,那完全是一種強烈且深刻的感覺,微妙難言。
柳生正雄雙目同時神光電射,罩定婁鋒,令後者感到身體裏外,沒有任何部分可瞞得過這可怕敵人的觀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羅體,暴露在寒風冷雪之中,渾身冒著涼氣。
一堵如銅牆鐵壁、無形卻有實的刀氣,以柳生正雄為中心向婁鋒迫來,令他必須運氣抵抗,更要迫自己湧起鬥誌,否則必然心膽俱寒,不戰而潰。
如此刀法,當真是可敬可畏!
柳生正雄劍眉聳豎,握刀的雙手一緊,強大的氣勢挾著徹骨的森寒,直向對方湧去,連在旁觀戰的瞿蒼溟,都泛起難以呼吸之感,處在局中的婁鋒的感受可想而知。
換了修為稍差一點之人,站在婁鋒的位置,包要膽裂或窒息而死。
婁鋒冷笑出聲,銀玉尺輕輕一挑,一下一下的憑空點出,快慢不一,卻似依循某種沒有規律中隱含規律的節奏,每一下點出都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真氣,恰恰抵銷了柳生正雄所發出的淩厲刀氣。
柳生正雄往前踏出一步,這一步帶給人穩如泰山的感覺,甚至在當他踏足地麵時,婁鋒生仿佛覺得麵前整個的小湖,也跟著搖晃了一下。
這當然是一種幻覺。
搖的並不是這個沙漠中的小湖,而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