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一條條都割剜摧殘著如夢脆弱的身心。蒼白的麵色在死樣寧寂的夜幕中掙紮茫然,空洞暗淡的眼眸裏失去了那份曾經的無邪與純真。
走走停停,磕磕絆絆。幾次摔倒在腥紅的血水裏,再重新站起來。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夜色中衝刷著世間的汙濁泥濘,卻洗不淨身心的渾濁疲憊。
身體輕飄飄的,仿如不是自己的。盡管抑製不住渾身的寒冷而顫抖,但卻依然忍住心底的巨痛執拗的向前走。夜幕中陰雲密布,轟隆隆的雷鳴像此刻被撕裂的心口,電閃映出如夢蒼白的臉,空氣中彌漫著強烈得讓人欲嘔的腥氣,那味道分不清是血還是雨。
茫然的走著,依稀中看到前麵的八角雨亭。雨水將身體淋得濕透,卻渾然也不覺得寒冷。一股倔強執拗的力量驅使著如夢走進亭中,站在亭內撫摩著靜靜佇立的古箏。古箏上沾滿了濕粘的血跡,班駁著好似滴滴血淚。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顏該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曲《問君能有幾多愁》緩緩訴說著內心的愁苦和無奈。亭外雨幕如織,逐漸彙聚成蜿蜒流淌的血河。“砰——!”的一聲響,最後一根琴弦砰然而斷。指間漸漸滲出腥紅,滴落到古箏斷掉的琴弦上。慢慢睜開緊閉的雙眼,眼中有濡濕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著轉,卻始終未曾漫溢而出。目光一凜,如夢望到山頂那抹仿若出塵的白,那勝雪的白衣震撼了如夢受傷滴血的心。那道青色的光影在夜幕中泛著點點寒芒,清冷而凜冽。隻一眨眼的工夫,那立於山頂之人卻不見了蹤影。
難道,是——他!
回憶起那晚親眼所見的一切,如夢仍覺得不可置信。沒想到曾傲居武林第一莊的呼嘯山莊竟灰飛湮滅,無一活口。刀劍打抖時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痕跡,每一道劃痕都交集在如夢的心頭。每次回想起,都像是彌合的傷口被再次掀開,流淌出汩汩傷痛的血水。
抽回思緒。
拾起掉落在地的流雲劍,仰頭望向湛藍無窮盡的蒼穹,看不穿也望不透的是人心呐!目光追逐著天際那飛翔的白鳥,白影逐漸幻化成一抹縮影。
紫竹林內
悠揚簫音起,婉轉中盡是傷感與淒涼。他不懂,為何再見麵竟已是陌路人。一年前山莊被朝廷和武林圍剿,此事絕對與他無關。段莊主與夫人至今下落不明,無名也不知去向。欣慰的是如夢依然好好的活著,即使她是那般清冷疏離的對他,甚至刀劍相向!然,無論如何,這件事也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為其它,隻為她—— !記憶回到下雨那天,客棧外她一個人坐在那發呆。站在她身後注視了她許久,她都始終沒有絲毫察覺。她的歌聲清潤,讓他有一瞬的心動。她眼底偷偷隱藏的淚光總是被他輕易的捕捉到,讓他總是忍不住想去輕樓住她,給她些許慰籍。
隨風的唇角扯出抹淺淺的笑,那笑容不再蒼白。就像是綻放在夏夜中的櫻花,驚心動魄的***。眼底閃爍著星芒般的晶瑩,深邃得像是沒有底的深潭。坐在一棵楓樹下,有枯黃的落葉盤旋著凋零。一片片悠揚旋轉,卻都顯得黯然失色。那一抹驚心的淺笑,足以另日月都為之黯然。
也許,這樣也好。隻要找出真凶,夢兒一定不會再埋怨他。
清晨,隨風暗中觀察著魔教的舉動。雖然懷疑此事是魔教所為,但仔細想想魔教也未必有如此本事能一舉毀掉山莊。更何況——沒有絲毫的證據能證明此事是魔教所為。
魔教。淩穀
“段正銘那老狐狸果真難對付。”眼底有***的霧氣,唇角是冷漠的笑意。淩坐在茶座旁,眸子靜靜的看著茶碗裏澄澈的茶水。
“可是雪珠現在在我們手中,不怕引不出那老狐狸。”櫻梅靜靜的站在淩的身旁,唇角扯出抹嘲弄的笑意。“有朝一日你會親手殺死段正銘為你父母報仇,再殺了段如夢以絕後患,血債血償。”
不知為什麼,這些時日裏如夢總覺得心悸發慌。夜夢中總會有那個一襲勝雪白衣的人,負手默立於高高的山頂。有涼涼的山澗清風掀起他的衣角,狂獵的舞動。有些孤寂的背影,些許蒼涼的簫音。那人猛然回過身來,隨即一道青色的光影破空襲來。恍惚中似乎能看到那人麵露悔痛焦急的神色,之後一切都覆滅於死般的幽寂中。
——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