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交接了,付了錢,簽了合同,左會計就匆匆忙忙地出院,身子高低起伏,東搖西晃,挾著黑皮包不見了。
“這又是一個沒卵子的,麼的這鴻烈村就沒一個是帶把的男人。這要在西留侯、高家坳或孤山村,老子會敲斷他們的狗腿!”張華山一邊從井裏打水灑院子,一邊恨恨地道。
劉希玉問,“跟一個瘸子你來啥勁,這事你也知道了?”
張華山恨恨地說道,“剛才我在村委見到劉寡婦了,左瘸子踹了劉寡婦。麼的欺負孤兒寡母,老子大怒,搡了他一把。她給我磕頭時我就讓她別怕,一群村痞無法無天,還真反了天不成。這事老子一準管,不但要保住她的人,還要保住她的院子,保住她的豬和老扒灰。”
從小到大,張華山就是西留侯村、高家坳村的混世魔王,這種無法無天的事讓他撞見了,如何會不管?
劉希玉抱怨,“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周小樓可是當地黑老大周大炮的人。別忘了我們還被人盯著呢……”
“惹事又咋了?你別忘了,我們人生地不熟,既然住在鴻烈村,就得給村民撐腰。既然要在這開礦,就得立威,讓牛鬼蛇神、蛤蟆老鼠繞著北山礦走。今天他來罵罵也就罷了,敢放肆老子非放翻他!”張華山一邊灑著水,一邊恨恨地道。
劉希玉還是提心吊膽,他走的是“技術路線”,這種硬碰硬的事他一般不會硬拚。
默默地幹著活,張華山又說,“這種事我們村也出過兩次,媳婦吵嘴打架後上吊跳河後,娘家人幾十口帶著家夥耀武揚威來了,其實就是想出出氣,為媳婦討回點公道。真要遇到狠主兒,一般也就是罵一頓了事,真的殺人放火,誰都知道是要坐牢的。”
張華山這話也是說給我聽的,是想讓我支持他給劉寡婦出頭。劉希玉將弩袋掛在牆上,見我仔細擦著炕席、炕桌的浮塵一直不吱聲,分明支持張華山,因此也就不再爭了。我看出,邏輯張已經進入角色,現在形勢撲朔迷離,我們確實不能示弱,這一架必須打,打贏或打不贏不重要,重要的是劉寡婦不能被搶了,房子不能被扒了。這個北山鐵礦張華山已經誌在必得,老子又何嚐不是!
一會那個小傻子提著兩個小籃子累累巴巴地走了進來,對張華山說,“老叔,我媽說院子她來打掃,晚上請你們去我家喝酒,先請你們吃蔥花蛋饃呐。”
劉寡婦做了蔥花蛋泡膜,讓兒子提了過來,她自己一步不敢離家,這婦人要守著自己兒子那小窩。這是貧窮年代流傳下來的老規矩,是山裏人待客的最高禮節,客人上門了,先敬上一碗蔥花蛋饃。白花花、黃燦燦的蔥花蛋,上麵飄著花生油星子,香噴噴的,劉三兒坐在一邊小嘴裏口水直流。張華山將湯饃分成四份,讓小傻兒也吃一碗,他自己端著鋼精鍋用勺子舀著吃。
劉三兒躍躍欲試卻不敢動筷子,一臉為難地說,“老叔我不敢吃啊,爺爺知道會說我不懂禮數的,我媽知道會不高興。家裏還有呢,一會我回去跟爺爺一起吃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