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大庫房旁邊一排紅磚平房。門開著,進入房間,原來是倉庫管理隊的大辦公室,裏麵正在招聘庫工。
西牆上掛了一溜工作服、安全帽,裏麵靠牆長椅上,已經有十四五個人坐著等。椅後牆上,貼著《倉庫管理製度》《消防製度》《員工守則》和工人出勤考核表等。
靠近東牆邊的的大辦公桌上,邊上放著暖瓶、五六個茶杯,靠裏邊是電話、兩堆辦公紙紙、登記簿等擠得亂糟糟的。椅子上一個三十出頭的庫頭,正趴在辦公桌後,嘴裏叼著煙,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忙亂地寫著啥。
深秋天漸涼,蒼蠅都跑到室內了,叮在那幾隻茶杯上,庫頭視而不見,端起來就是咕嚕一口,抹抹嘴道,“你們先一等,今天忙死了,我馬上就完……”
此人是庫房管理隊的頭頭,粗壯精練,眼球凸出,下方拖著兩個黑色的眼袋。但神態倨傲,口氣十分大。從工人們與他的對話我知道,他姓朱,大號叫奎東,工友們都叫他大奎或朱木匠。
我坐在室內一條長椅上,對麵牆壁正中,貼著一幅主席接見紅衛兵的畫像。主席揮手我前進,我掏出火機,“哢嚓”地點上煙,悠悠地吐出一口,一串煙卷翻滾著,扶搖而上。
看著主席畫像,心裏便感覺這事應該怪罪媽媽。如果她能早生我幾年,也能去全國串連,白吃白喝,還能到廣場受到主席接見,那該是多麼榮耀的事啊。
“喂,叫你呢……”
身邊坐著剛才向我打聽路的小夥,他或許沒想到我也是來應聘的。
我看向朱木匠,他手中的筆舉在半空,一雙凸魚眼滿布血絲,正詫異地瞪著我,那聲音冰冷、威嚴。
“喂我說小家夥,這裏可是家具倉庫,易燃易爆,不能吸煙!”
“那您?”
我指了指他手中的煙頭。
已經快燒到手指了,一雙肥指仍挾著舍不得扔,手指醺黃。
朱木匠怔了一下,他顯然被激怒,“啪”地一聲,將筆拍到本子上,騰地站了起來,工裝下肥胖的胸脯起伏著。
他虎著臉氣勢洶洶走到我麵前,眾人都以為他要動手,嚇得都退到一邊。我坐著沒動,笑看著他,可他卻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依然虎視眈眈,不可一世,目光逼視著我。
“你叫啥?說名字。”
“這是開始招聘了嗎?要不然我暫先不說。”
“喲嗬嗬挺狂啊,架著個墨鏡,插著支鋼筆,象個有內涵的教書先生。這教書先生會來當苦力、當保安?所以你這叫裝X。”
“不會裝X,還叫男人嗎?”
“嘴還挺溜,老子還沒答應聘你呢,就想跟我平起平坐了,真聘了你還不得以下犯上。想在倉庫幹,第一件事就是防火……”
“打住,你現在還捏著煙頭。”
“哼,還跟我比,長點見識。”
“為啥就不能比呢?”
“為啥?當官的玩娘兒們叫搞腐化,文化人玩娘們兒叫風花雪月,你玩叫強奸、嫖娼,得吃槍子兒,能比麼?”
“看你眼裏全是血絲,咋晚沒閑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