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市各校生資的優劣可以通過我的就學方向而改變啊。
原來我就是一個改變世界的支點啊。誰信這扯淡的人生,偏偏就發生了。
於是為了撬動地球,我在J高做了三年的支點,堅決完成組織上交給我的任務。
高三的時候,在許信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我們一直在同一個文科班,共用同一張桌子。至於為什麼會選擇文科班,因為我的理化生從未及格過,當然這也不是說我的政史地就有及格過,隻是我的政史地未曾低於三十分罷了。但許信卻在高一曾獲全國奧數一等獎的情況下,義無返顧地選擇了文史。其父自然是暴跳如雷,並且就此引發了特大降水,初步估計受災麵積達到一個市。許信十分平靜地對父親表明了理由:“我選文科是因為我想學習政治。我也想以後像你一樣選擇從政這條路。”一席話說得原先張牙舞爪的許得勝一下子不再雞飛狗跳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許得勝總不能說自己的這條路是錯誤的,讓許信別子承父業。況且這時候的許得勝正是飛黃騰達的時候,他怎麼也意識不到他的路原來也是錯的。
其實,許信並不想從政。他隻是想曲線救國,想畫畫,有更多的時間,更多的機會去畫畫。這種謊言式的智慧也是一種暫時平息戰爭最好的方法。
進一步來說,許家平日裏所交涉的絕大多數是社會名流。許得勝在這些名流們的輪番恭維下,以為自己的兒子真的是人中之龍。三人成虎,此等功力不容小覷。一個人也許蒙蔽不了另一個人,但一群人便可以做到了。
一日,許得勝在閑暇時親切地詢問兒子,以便盡到作為一個慈父的責任,他說:“小信,你有沒有什麼興趣?爸爸想好好培養培養你。”許信原先不想說,想以“沒有”完事,後來又看了看父親手中那本翻了多遍的《興趣是成功最好的老師》,硬是咽了咽口水,輕聲細語道:“爸,我喜歡畫畫。”許得勝聞言大喜,撫掌道:“那太好了!你是喜歡國畫?還是油畫?或者是別的什麼畫?”許得勝當時心裏的想法是,我的兒子果真是個天才,還喜歡畫畫呢。
許信原本擔驚受怕的心理在看到父親欣喜若狂的樣子,一下子有些飄飄然了。堅實的心理防線很快便失去了最基本的方向,決堤了。他太單純了,是絕對想不到禍會從口出的。他開心地嚷道:“爸!是漫畫!我喜歡的是漫畫!特別是日本漫畫家佐尾一郎,他畫得實在是太好了!爸,你看我這裏有很多他的作品呢!像是《迷花》、《明日國度》、《七彩》……還有還有……這個!《夏日》!爸!這些都是我偷偷存錢買的!”許信一高興,衝進房間抱出一大箱漫畫書,傻傻地對著父親笑。
有一種豬是笨死的。當然,稍微聰明一點的豬會知道自己是笨死的。
用我一根兩厘米的頭發想想就知道,許信在真言道盡後的悲慘世界。
所以,在我這個局外人看來,沒有酒後也是會吐真言的。
當然,我更是明白了,在一些所謂有著出色政績,深受廣大人民擁護與愛戴的市長眼裏,畫畫是可以而且是非常好的,而畫漫畫是要槍斃的,尤其是市長的兒子,更不能起錯誤的示範性作用。
畫畫和畫漫畫是兩回事。
但後來很多事情的發生往往是出人意料,至少是出我意料。
命運總是不按理出牌,有時候我們也隻能束手無策,乖乖等下一張牌開出來。
高一開學,很湊巧,我與許信被安排在上下兩張床。
其實,我並不討厭許信,至少他與他父親是兩種不一樣的人吧。
第一個周日,我和初中時候結交的一幫兄弟到學校附近一家小飯館裏舉行離別宴。因為這幫兄弟除了我按部就班地上了高中以外,幾乎每個人都跳級去攻讀社會大學了,這可是一門很深奧學科啊,以後大家自然就很難再見上一麵了,各自都自覺或不自覺地奔著前方無比光明的太陽去了,隻有我還在黑暗裏慢慢摸索,但他們都說我這個比喻很爛,應該說成:隻有我還在黑暗裏慢慢沉淪。
可是,兄弟們,你們不知道,我是還在沉淪,可你們早已淹死多時,浮上水麵了,才見到太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