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誰也沒開口(1 / 2)

我對她說:“可是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不是嗎,你想要住好的房子開好的車子,買最貴最好的衣服和化妝品,你想要讓自己的每一寸皮膚接觸到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高級的。你不想辛辛苦苦頂著烈日到處發傳單做家教,你不想回自己那個窮困鳥不拉屎的家鄉,你想一夜之間烏鴉飛上枝頭變成一隻又大又美麗的鳳凰。這是你要的東西,你當然也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陳佳麗沉默了,眼睛裏噙著淚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追求,不管是不是對的,也不管合不合理,要得到,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世人都不是糊塗蛋,可以任你甩弄。每一個代價的付出背後都是一單生意。大家袒露目的,心甘情願,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陳佳麗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好好想想她將來要怎麼做,是不是還是要繼續這樣的生活。因為她必須選擇馬上把這個孩子做掉,拖一日便增加一日的傷痛,早早結束,早早安心。

陳佳麗去醫院的時候,張老板正在一家高級酒店裏尋歡作樂。新來的坐台小姐是一個皮白柔嫩的十八九歲的大學生,張老板興奮極了。

陳佳麗一個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眼前都是明亮的手術燈和戴著口罩的醫生護士。陳佳麗沒有打電話給張老板讓他來陪同,因為她自己深知,張老板一定不會來。

陳佳麗覺得在她體內進出的機器冰冷殘酷極了。可是再怎麼殘酷再怎麼冰冷也比不上張老板的無情。但陳佳麗自己又想,我怎麼能怪他呢,如果有一天他變成窮光蛋,我不也是會這麼冷酷無情嗎?我還會和他在一起吃稀飯配饅頭嗎?當然不會了,我才不會這麼傻呢。大把大把的青春浪費在一個老男人的身上。

陳佳麗想到這裏,不由得苦笑了下。原來是自己先無義,當然也就怪不得別人無情了。

陳佳麗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從她的體內清除出去了,放佛是一個見不得人的東西,終於不會成為她的負擔了。

陳佳麗打電話給張老板,說:“我已經做好手術了。”

張老板的聲音沒有任何表情,他說:“哦,好。我這裏還有一張卡,密碼是你的生日,卡裏有一點錢,我放在抽屜裏了,你回去的時候自己拿。那個房間的房租我付了,這個月到期,你要喜歡住下去,就自己再繳房租自己住。我不去你那了,以後你也別聯係我了,自己保重。”

陳佳麗還沒有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張老板就掛電話了。她一個人去醫院,一個人把孩子弄掉,一個人躺在病床上,一個人麵對突然被遺棄的局麵。

陳佳麗忍不住嗚嗚哭泣了起來,她身旁臨時請的看護一下子措手不及,慌忙拿紙巾給她擦眼淚,不停地問,你怎麼了,別哭啊。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看護以為陳佳麗是為失去孩子而傷心。

陳佳麗卻明白自己到底麵對一個怎樣真實的現狀。張老板一定是對她厭倦了。一個人的容貌再美,一個人的身體再性感,也敵不過這時間帶來的倦怠。張老板厭煩了,他是主人,他可以隨時終止這場生意。他隨時都可以找到新的合作夥伴,並且比陳佳麗還年輕還美麗。

陳佳麗傷心的不是她失去一個提款機一張長期飯票,而是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毫無人格,自己好作踐。

陳佳麗不停地哭,眼淚流濕整個枕頭。

看護勸慰她,姑娘,不能再苦了,坐月子哭是要哭瞎眼的,你不能再哭了。

這樣的恫嚇顯然不能阻止悲痛欲絕的陳佳麗,陳佳麗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淌著,像失控的有人忘記關的水龍頭。

後來陳佳麗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回到學校來繼續上課。

我在火車上想著陳佳麗這件事。我想著想著失了神,並沒有發現有一個扒手已經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裏了。我在恍惚中,隻聽到一個男生大聲嗬斥:“你在做什麼!”我這才回過神來,我才發現我被扒手盯上了。小偷被這聲有力的訓斥驚嚇住,拔腿就跑,那個男生要追,我拉住他的手肘,告訴他:“不用追了。”男生猶豫了下,同意了我的想法。我抬頭仔細看他,原來他一直坐在我對麵,但我竟然沒有知覺。

我太晃神了。他說:“你以後留心點,這樣多危險啊。”

我向他道謝:“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他微笑點點頭,兩個人保持了長時間的緘默,周圍的空氣彌漫著尷尬,我有意找台階,於是我主動說:“我剛剛在聽歌呢,就有點出神,這首歌很好聽的,是楊千?玫摹對偌?二丁目》,你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