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邂逅(二)(1 / 2)

知音!“《知音》?很不錯的一本雜誌啊!”梁明遠心頭一怔,“如果,如果她就這樣一直看著這本書,我的確也不好說什麼,貿然打擾別人,的確是不好的;再說,我跟她素昧平生,再怎麼說也隻是萍水相逢。隻是,如果有那麼一段時間,她不看書了,她停下來了,我要不要跟她說上幾句呢?誠然,我不敢,也不會奢望什麼;然而,這麼多的時間,就這樣枯坐著,不是有點暴殄天物德維爾馬?如果我是一條小河,麵對著一朵從我上方飄過的雲彩,隻求留下那倩影,似乎也無可厚非吧?更何況,如果她的旅途也同樣的漫長,甚至更長一些,不看書的時候,她就不想著閑聊幾句嗎?白居易詩雲‘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當然,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很陽光,很自得,境遇當不至於太差。然而,如果將那一句改成‘同是萍水相逢人’,那又如何呢?閑聊本身,應該沒有是非對錯之分。唉,閑得發慌的我,如今隻想著跟別人閑聊幾句。這,這”也就在這時候,那姑娘的手指動了一下,那原本很舒展的雜誌,攏成了一個底角極小的三角形;與此同時,她那柳葉眉閃了閃,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這,這是怎樣的微笑呢?那微笑,就像燕子的翅膀輕輕掠過水麵,留下一圈圈蕩漾開去的漣漪。不難想象,她正帶著一絲期待、欣喜,或許還夾雜著些許矜持、嬌羞。梁明遠淡淡一笑,接著這樣說道:“看書啊?”“嗯,”那姑娘輕聲回答道,“沒什麼事情,隨便翻翻。”開局不錯,梁明遠接著說道:“看點什麼書呢?”“看,看《知音》——”她說著,將那本雜誌的左側稍稍前移,以便讓對方將封麵上的那兩個大字看得更清楚些。“《知音》,一本好書啊!”梁明遠由衷的讚道。“好書?我,我倒沒往這方麵想——”姑娘的話語,帶著幾分遲疑。“我是說,裏麵有不少情感故事,或情真意切,或纏綿悱惻,或動人心魄——”“想不到,想不到你這麼喜歡——”那姑娘說著,將手中的雜誌向前挪了挪,“我,我看過了;你,你拿去,拿去看看——”梁明遠隻是輕輕撫了那封麵一下,輕聲說道:“我,我一般不在車上看書——”他真正想說的是,看書的時間多的是,這樣的邂逅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哦,原來是這樣——”“其實,”梁明遠不想讓這火苗黯淡下去,接著說道,“其實,《知音》這本雜誌,即使不看裏麵的內容,光看標題,就讓人心馳神往,浮想聯翩。”說著,他將茶幾上的那本雜誌往自己一側一挪。有那麼一個瞬間,兩個人的手指碰了一下,他隻覺得,一絲帶電視的微顫,霎時就掠過了自己的心田。那姑娘順勢將手鬆了鬆,淡淡一笑:“以前,我還以為那樣的標題,太長,太囉嗦。”“那,那倒不一定,能夠吸引讀者,想一睹為快的,就是好標題。”“嗯,有道理。”說了一陣子之後,梁明遠心頭湧上一絲相見恨晚的感慨來。稍稍停了一會兒,那姑娘這樣問道:“哦,你到哪兒?”“到,到宜山。”“宜山,快到了——”那姑娘幽幽說道。“嗯,沒多久了。”這樣說著,梁明遠心頭一動,“你呢?”“我,我到金城江。”梁明遠大致上知道,到宜山後,再過兩個小時,列車才能到達金城江。也就是說,屆時自己到站了,眼前的這位姑娘,依然是“人在旅途”。皺了皺眉頭,他說道:“金城江,聽說,聽說是個好地方——”那姑娘撲哧一笑:“你,你沒去過?”“也,也想過要走一趟,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哦,是這樣。”那姑娘緩緩說道,“宜山,也是蠻不錯的。哦,今天,你到宜山,有點什麼事情呢?”“去,去看一位朋友——”梁明遠信口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朋友?是女朋友吧——”姑娘凝望著他,似笑非笑的說道。“這,這怎麼說呢?是一位,一位異性朋友;不過,要說女朋友,似乎又有點——”梁明遠字斟句酌著。在他的詞典裏,“女朋友”更多的是指接近談婚論嫁的那一種;而他此行要去尋訪的何海娟,似乎還不到那種程度。那姑娘似乎覺察到了他的窘態,就微微的閉了一陣子眼睛。當她再次睜開眼時,說出了這樣一句:“哦,既然是這樣,想,想到金城江——”說著,將頭稍稍向下低了低。梁明遠心頭霎時風起雲湧起來:她的意思,其實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如果宜山之行屬於可有可無的那一種,她希望我臨時補一張票,陪她到金城江去!至於以後,是大可以“你看著辦吧”!是啊,交情的深淺,和時間的長短,未必就成正比。此時此刻,“皮球”就在我腳下,就看我怎樣踢了。當然,取消此次宜山之行這樣的話語,她是不便說出口的;畢竟,這有挑唆的嫌疑!誠然,離宜山站尚有一段時間,然而,決定,依然是要作出的。一邊是相識了好幾個月的何海娟,一邊是一見如故的“知音”姑娘,我心中的天平,該倒向哪一邊呢?如果去金城江,似乎也無可厚非,畢竟何海娟並不知道我今天的行蹤。隻是,如果我就此匆匆隨行,以後這位姑娘仔細回想起來,會不會覺得我過於草率呢?是非成敗,禍福榮辱,真的就那麼容易說清楚嗎?在這樣的十字路口,有著多少的遲疑、矛盾、為難啊!要說相貌,眼前的這位姑娘瓜子臉,要苗條些。這樣說來,和何海娟相比,就是“環肥燕瘦”了。不少人認為賈寶玉更喜歡林黛玉,其實,從更現實的角度看,青春四溢的薛寶釵梁明遠將眉頭鎖成了倒寫的“八”字,心中依然是連八字也沒一撇。車窗外,沐浴在燦爛陽光裏的小樹、雜草、遠山,依然不停地向後移去。陽光下秋風中自不乏顧盼生姿的的閑花野草,隻是,從那些花花草草身上,梁明遠沒聽到何去何從這方麵的答語。一番思忖後,發現那姑娘也正望著他,於是這樣問道:“你,你到金城江去,忙點什麼呢?”“沒什麼,到一個同學家,到外麵玩玩——”那姑娘這樣回答道。梁明遠暗自想到,這樣的一個大晴天,她倒是蠻悠閑的;我呢,一個樣。是啊,如果就這樣跟隨她去,應該不會有什麼棘手的問題吧?隻是,這樣做,會不會有點舍近求遠的意味呢?如果何海娟知道了,會作何感想呢?據說有一個詞叫“慎獨”,對待情感,不應該也是這樣嗎?我跟眼前的這位姑娘,隻是萍水相逢,如果再做他想,是不是有點強求呢?哦,到現在為止,她姓甚名誰,我都不知道!甚至,我也想不起要問一下。白居易的那兩句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以她的著裝和神態,自不便用“天涯淪落人”來形容;然而,如果改為“同是紅塵有緣人”,那又如何呢?若幹年後,我會不會為這個上午的輕易放棄而後悔呢?路過,相逢,錯過,然後就是罪過與難過?這一場邂逅的底牌,究竟是什麼呢?如果說這是一出戲,那麼,由於沒有預先設定的劇本,該怎麼往下演,就在一念之間時間的腳步,從來不會為某個人的優柔寡斷而稍作停留。宜山站,到了。列車停穩後,梁明遠說道:“我,我到了。”那姑娘盯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那,那就下車吧,忙你的去吧——”由於是往前(東南方)走出幾米後再下車的,因此,在走向出口時,還可以路過那此前的車窗下。想到此節,梁明遠下意識地向左側過頭去。那姑娘也正望著外麵,見到梁明遠的時候,臉上掛著一絲微笑,還向外招了招手。這眼神,這微笑,這手勢,似乎蘊藏著什麼呢?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磁力,梁明遠的心口,霎時湧上一絲電擊似的震顫。“算了吧,既然都已經下車了,又何必再去戀戀不舍一番呢?剛才那麼多的時間,我都幹什麼去了?!”這樣想著,梁明遠咬了咬牙,將目光轉向右邊,隨著人流,向出站口方向走去。這火車站,位於城鎮中心西南一千多米處,略顯偏僻。當然,火車站門口的小廣場上,不乏正在攬客的三馬車(一種由普通摩托改裝的搭客的三輪車),考慮到自己有手有腳的,又不急著趕路,梁明遠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步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