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四江湖夜雨(十一)(1 / 2)

“哦,明遠,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什麼事情呢?”梁明遠愕然問道。“這石頭,究竟是哪裏來的?”何海娟說著,眨了眨眼。是啊,這塊石頭如此孤零零地置身此地,身邊並沒有自己的同伴;那一片群山,離它可有著百來米的距離!於是,他試著這樣說道:“大概,大概還真是女媧補天時留下的——”“也算,也算有道理吧。”何海娟附和道。“女媧補天的故事,很有名的,”梁明遠緩緩說道,“千百年來一直家喻戶曉;《紅樓夢》的開頭,也提到這個故事——”“《紅樓夢》?原著,我沒看過;電視劇,倒是看了幾集——”“那,那你覺得裏麵的故事,怎麼樣呢?”梁明遠這樣問道。“主要的故事,”何海娟沉吟道,“就是那公子哥兒賈寶玉,跟那兩位姑娘,林黛玉和薛寶釵,之間的愛情故事吧?”“嗯,故事的主線,基本上就是這樣。”“哦,明遠,我一直在想,對於賈寶玉來說,那兩位姑娘,他到底更愛誰呢?”“應該,應該是林黛玉吧?”梁明遠這樣回答。“可是,我記得,跟他拜天地的,可是薛寶釵啊!”何海娟這樣說著,似笑非笑的盯了對方一眼。意思似乎是說,這,你該作何解釋呢?梁明遠暗自思忖道:其實,許多男性讀者,未必就認同曹雪芹本人的看法,在他們看來,如果能娶寶釵為妻,過得會更幸福、如意些。理想與現實,總是會有一定的距離的。黛玉尖酸刻薄,不是那麼好“伺候”的!於是,他這樣說道:“比較客觀的說,黛玉和寶釵這兩位姑娘,各有各的好處——”“各有各的好處?那,你說說看,都好在哪裏呢?”何海娟追問道。“黛玉更有才情;寶釵呢,更懂生活——”“那,外貌呢?”何海娟接著問道。“外貌?打個比方,”梁明遠斟酌著字句,“黛玉像桃花,風姿綽約;寶釵呢,更像一朵荷花,雍容華貴——”“明遠,你所打的這個比喻,倒也形象傳神;不過,我,我一時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理解。我,我的意思是,還是從人的角度來說說——”何海娟緩緩說著。略作思忖後,梁明遠這樣說道:“哦,我倒是想起了‘環肥燕瘦’的說法來——”“環肥燕瘦?是,是什麼意思呢?”何海娟來了興致。“大概,大概是這樣吧?這‘燕’,是趙飛燕,是說她身材苗條,走路跳舞,就像燕子一樣輕盈。至於環肥,也就是楊玉環,平時我們所說的楊貴妃,體態豐腴,膚若凝脂,有一種富態的美,給人以雍容華貴的感覺——”“哦,我大體上也弄懂了。你,你的意思是說,這兩位美女,一個偏瘦,一個稍胖——”說到這兒,何海娟靜靜地凝視著對方,示意梁明遠作出回應。“嗯,大概,大概也就是這樣了。”梁明遠說著,點了點頭。低著頭想了一陣子之後,何海娟這樣說道:“這樣吧,我就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楊貴妃和趙飛燕,就在你眼前,你可以任選一個!那,我問你,你選誰呢?”盡管隻是一種“虛擬”的情形,梁明遠霎時還是陷入了沉思:是啊,由於二者不可得兼,選誰更現實一些呢?或者說,怎樣的人生伴侶,才會使自己過得更舒心、愜意些呢?偏於骨感的人,似乎總難免一絲不踏實的感覺!從長遠的角度看,略顯豐腴之人,倒是更能給自己以天荒地老的憧憬。於是,他這樣說道:“我,我選楊貴妃——”“嗯,有眼力——”何海娟說著,微微低下了頭。梁明遠見狀,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問題,大概就是到此為止了吧?看來,有時候,選擇,未必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尤其,尤其是那種二者必居其一的選擇。是啊,桃花與荷花,哪一朵會更美一些,往往是一言難盡的。“明遠,我,我想起一個問題來了——”何海娟說著,淡淡一笑。“你,海娟,你又想起什麼問題呢?”梁明遠說著,心頭一驚:看來,我高興得太早了,事情或許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簡單。刁鑽頭痛的問題,恐怕還隻是揭開冰山之一角呢!“看你,這麼緊張的。”微微一笑之後,何海娟接著說道,“其實,我的問題,也是很簡單的。那就是,我,我更像燕瘦呢,還是更像環肥?”就像晴空裏突然響起一聲驚雷,梁明遠心頭一怔:看來,我的頭腦還是不夠用!這世上,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呢?說了那麼多,其實,從一開始,對方就把我往那預設好的“陷阱”裏引!可以這樣說,如今,我已來到了那“陷阱”的邊沿。何去何從,一時半會之間,必須做出明確的、二者必居其一的選擇!暗暗地吸了一口長氣後,他才這樣回答道:“你,你,你當然更像環肥了——”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陣寂靜!這,這是怎樣的一幕呢?當發現眼前的一切似乎有點“不對勁”時,梁明遠想起來了嗎: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在這種時候,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而答案,就在對方的眼眸裏。這樣想著,他下意識地凝望起對方的眼睛來。哦,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呢?明淨透亮的一汪深潭裏,正泛著微微蕩漾開去的一陣陣漣漪:明遠啊,既然你更愛“環肥”;而且,你還親口說出我“更像環肥”!如今,如今我就在你眼前了。你,你總該有所表示吧?你,你可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一星火花,點燃了心中的那一片枯草寂寂的原野!霎時,燎原之勢已成,熊熊火光,瞬間染紅了一大片天空。伸出手,輕輕一攬,隨著“嗯——”的一聲,一時已是溫玉在懷。心靈的和弦,微微一顫之後,發出了鶯啼燕鳴的合聲。隻是,片刻之後,似乎又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按住了那和弦。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何海娟睜開雙眼,凝望了對方一陣之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明遠啊,你,你就這樣木訥——“我,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我,讓我再——”梁明遠一時也不知道該怎樣往下說了。整了整額前的劉海,坐正之後,何海娟這樣說道:“梁明遠,你,你在想什麼呢?”“我,我也說不清楚——”梁明遠支吾道。“我,我知道,你心裏,你心裏有一個結——”何海娟這樣說道。梁明遠皺了皺眉頭,接著又點了點頭。“這樣吧,”何海娟緩緩說道,“我,我給你講一下這幾年,這幾年我的故事——”靜靜地凝望著對方,梁明遠略一思忖後,點了點頭,示意她接著往下說。“給我,先給我一支煙吧?”何海娟這樣說道。於是,廣漠的天底下,當兩支香煙就像兩隻螢火蟲在閃爍時,何海娟要說“故事”了。繚繞的煙霧中,原本要說“故事”的何海娟,開口了:“明遠,我想起了一個問題——”“你,你想起了什麼問題呢?”梁明遠說著,淡淡一笑。“哦,你說,人有來生嗎?”何海娟說著,一副女哲學家的口吻。梁明遠心頭一顫:此時此刻,她怎麼會想起這樣的問題呢?記得以前散步的時候,左秀霞曾經與我探討過“前世”的問題,而這個夜晚呢,我生命中的另一個異性,則念及來生了!這前世與來生,倒也是“一隊兒”!來生嘛,那種歌是這樣唱的:隻有等在來生裏,才踏上彼此故事的開始。看來,多半是深感今生無望,一個人才會去想什麼來生。當然,如果從自然科學與哲學的角度,既然時間是無窮無盡的,來生也未必囈語!隻是,這來生,對於現實生活中的人們來說,太難以實證了,縹緲的就像海市蜃樓。一番思忖之後,他這樣說道:“來生?怎麼說呢,這個問題,真的,真的太複雜了——”“我,我是問你,有沒有來生?”何海娟的語氣,絲毫不含糊。“或許,生命在不斷地轉化、變遷中,應該有吧?”梁明遠這樣回答道。“應該?也就是說,”何海娟接過話,“人們多半也隻是相信,難以證明——”“嗯,大概,大概就是這樣吧?”“其實,我也想到過,這來生,畢竟還是說不清楚的。”何海娟說著,秀眉微蹙,“我,我倒是這樣想,一個人,隻要這輩子過得舒心如意,又何必去想什麼來生呢?哦,那一天,現在回想起來,也就是你到宜山找我的那一天,我家來了一位客人,是來相親的。明遠,當時我就覺得,有點對不起你;你,你不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