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出來,這樣一個時刻,她是有心跟我說上幾句的;於是,我這樣回答道:“剛從外麵回來,路過這裏,閑著無事,就隨便哼上幾句,沒想到打擾了你——”“建軍啊,何必這樣說呢?”她接過我的話語,“哦,剛從外麵回來?”“是啊,剛回來,一身臭汗——”這樣說著,我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額角上的汗。想起來,這倒有一部分是冷汗,幸好,她沒看出什麼破綻。“那,那就歇一下吧?哦,大熱天的,到外麵做點什麼呢?”她這樣說著,同時看了一眼一旁的一個樹樁。我體會出了,她是教我先坐下來,再慢慢說。“傅建軍,真有你的!就,就這樣好上了?”呷了一口紅酒後,我忍不住這樣問道。傅建軍把酒杯放到唇邊,輕輕舔了一下,這樣說道:“哪,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呢?”我心裏竟是有點失望,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說道:“我,我總以為你泡個女生,是很容易的。唉,誰想到——”說著,將酒杯遞到他麵前,和他碰了一下杯。(梁明遠心想:看來,宋娟姐從未忘情,居然會指望傅建軍旗開得勝了!)輕輕呷了一小口紅酒後,傅建軍微微一笑:其實,當時我並不抱多大希望。或許,那時候我隻是把自己比作一隻癩蛤蟆而已。那個午後,我受寵若驚,能夠和她說上幾句話,就已是心滿意足了。當然,收獲也還是有的。我大體上了解到,追她的男生確實不少,不過,有品位、上得了台麵的,卻沒幾個。那個午後,她有點煩躁,就想著到林子裏清靜一下,沒想到就這樣卻遇見了我。當然,我不會對她說,想跟她聊上幾句,我是費了一番心思的。說了一陣子話之後,她這樣問道:“建軍,你到外麵闖蕩,還有點收獲吧?”我淡淡一笑:“收獲,那可說不上;不過,到了多了幾個零花錢——”“多幾個零花錢?”她靜靜的望著我,接著說道,“那也不錯啊。很多的同學,就知道伸手向父母要。這樣,這樣說來——”話是停下來了,目光卻依然停在我臉上。那一瞬間,我竟然有點不敢直視她:她這樣望著我,是什麼意思呢?哦,是不是在“考驗”我呢?偌大一個校園,想請她吃飯的男生,恐怕要排個十多米長的隊伍。當然,她更多的是,想看一看我的誠意。盡管一時還拿不準她的心思,我還是這樣開口了:“你,你,你想到外麵走走?換一種心情——”說著,我鼓起勇氣,凝視著她。“想,倒是想啊!隻不過,再過一些時候,學校食堂就開晚飯了——”她淡淡的說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清楚她的意思了,於是我這樣說道:“如果,哦,如果肯賞臉的話,這晚飯,我請客——”說著,盯了她一眼,像是怕她反悔似的。“那,那倒是要你破費了——”她加了這樣一句。“破費,倒說不上,一頓便飯,沒什麼的——”我這樣回答道。“哦,恭敬不如從命!”她爽快地說道。看一看林子外,我這樣說道:“現在,現在就去?”她微微斜著腦袋,嬌嗔的問道:“你,你說呢?”夏天白晝長,現在盡管已是下午五點多了,太陽依然像個大火球,走在沒有樹蔭的路上,依然是酷熱難耐。於是,我這樣說道:“再坐一陣子吧,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們再到外麵去;反正,現在不像高中了,對晚自習,沒什麼要求——”“嗯,倒也是,你剛從外麵回來,是應該先歇一下的。”說著,她點了點頭。其實,在我心裏,天氣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出得晚一些,借著夜幕的掩護,倒是可以少看一點熟人;或者說,可以躲開一些旁人的眼光——“傅建軍,”我接過他的話,“你這一招,倒是蠻高明的啊!”傅建軍訕笑道:“高明,倒也說不上。不過,在當時,我似乎更喜歡那種夜幕降臨後的感覺的。在夜裏,說話更自然些,也不用總想著東張西望——”“哦,那一次,是不是牽牽手,走出那林子?”我這樣問道。傅建軍微微一笑:“還,還不到時候吧?”我幽幽歎道:“是啊,我們的傅建軍同學,自然向著要放長線釣大魚了——”(梁明遠暗自思忖道:這一招,蠻高明的啊!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在那樣的一個下午,傅建軍的腦子,顯然是很清醒的。)喝了一小口紅酒後,傅建軍緩緩說道:其實,當時我對她的家境,也說不上有多少了解。不過我也覺得,既然還隻是初次長談,沒必要顯得過分熱情。哦,那個夜晚,其實也沒什麼的。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和她離開小樹林,緩緩向城區方向走去。一路上,也隻是談點學習、生活上的小事情。到了城區後,吃了個經濟實惠的晚飯。結賬後,我發現,她依然端坐在飯桌旁,對小餐館外的車水馬龍,並沒有太多的熱情;相反,倒是時常望著桌麵,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似的。腦子裏轉了幾轉後,我這樣說道:“是,是在想家吧?”她搖了搖頭:“我家,我家沒多遠的;回一趟家,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我心裏一動:沒多遠?那就是本市人了?!平時,她為人低調、沉穩,不張揚,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於是,我試著這樣問道:“不,不急著回學校吧?”用紙巾擦了擦嘴唇後,她這樣說道:“學校裏,也沒什麼事情——”“那,看一場電影吧?”我這樣說道。她淡淡一笑之後,露出一絲羞澀來,隻聽她這樣說道:“這,這太破費了吧?晚飯就是你結的賬,現在還要你出錢買電影票——”凝望著她的眼眸,我分明看到,那深潭似的眸子裏,已蕩起了一絲漣漪;不難想象,她是很想陪我看一場電影的。隻是,在那種情況下,不好意思再開口了。這樣想著,看了一下大街後,我試著這樣說道:“反正,錢是人掙來的;隻要能夠盡興,那兩張電影票,也算不了什麼。說實在的,我隻怕你不賞臉——”她嫣然一笑:“飯也吃了,反正是欠你人情的了,索性,多欠一點吧。”說著,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那眼神分明是在說:傅建軍啊,皮球在你腳下了,就看你怎麼踢了。我站起身來,這樣說道:“那,那就電影院的,開路——”她噗嗤一笑,好一會兒之後,才站了起來,這樣說道:“喲,倒學起太君的話來了。”“隨口說說,開心就好。”說著,我在前邊引路。這,這是我第一次陪她看電影——“看了這場電影,”我接口道,“以後的事情,也就順風順水了?”傅建軍用手托了一下腮幫,默默地盯了我好一陣子,這才說道:“順風順水?不至於吧?當時請她看電影,隻是想消磨一點時間。以後,以後的日子裏,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也不算多。那幾個月的時間裏,我有一種感覺,她似乎是在回避什麼,甚至,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也是少之又少。我,我也曾這樣想,看來,沒什麼指望了。哦,校園生活的那最後幾個月,一個偶然的機會裏,我,我才——”“傅建軍啊,”我接過話,“你,你最終,最終找到了大好機會?”“傅建軍,你”我這樣說道,“你倒有點像說書人了。”傅建軍露出一絲訕笑:“倒不是我愛說書,隻是,那些故事,總有著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當我把它們講出來的時候,就有點說書的味兒了——”(看到這兒,梁明遠暗自好笑:宋娟姐,這樣的夜晚,就你和昔日的戀人在一起,將就著聽一下“說書”又何妨呢?以前聽說書,那可是要扔銅板的。)喝了一大口紅酒後,我這樣說道:“建軍啊,停頓的時間可不要太長哦;我,我身上可沒裝著銅錢喲。再說,又是那個狐狸精的故事——”輕輕吸了一口紅酒後,傅建軍接著說道:有一段時間,我也不抱多大希望了,我總覺得,她的臉上,就像披著一層麵紗;有些地方,我是看不清楚的。哦,那時候已經是六月上旬了,校園生活,剩下不到二十天了!一天夜晚,在城區裏忙了一點事情後,我要趕回學校去。這六月的天氣,還真像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看看離那林子還有五六十米遠的時候,狂風大作,接著就下起雨來了。一開始,雨也不算太大;不過我知道,這不過是在提醒路上的行人,該找個地方躲一下了。那豆大的雨點,就在後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