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遠臉上一陣發燒,好一會兒,才這樣說道:“隻是,隻是碰巧而已。”“碰巧?”宋娟接過話,“我是她的親妹妹,怎麼就沒碰上呢?”梁明遠暗暗歎了一口氣,這樣說道:“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清楚的!其實,這樣的事情,我可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停了一會兒,宋娟這樣說道:小梁,這《長生訣》的秘密,你能夠說清楚嗎?梁明遠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對我來說,這長生訣,一直是個謎。宋娟接著說道:那,宋嬋呢?話鋒如刀,應答不易。梁明遠一直隱隱覺得,宋娟心裏,纏著一個結!如今,這一句“宋嬋呢”一出口,更印證了他的這一想法!當然,對於宋娟的追問,他也能夠理解:到目前為止,在她所認識的人之中,遇見過宋嬋的人,自己可是時間最近的一個了!“宋嬋,”梁明遠總算接過了話頭,“也是,也是一個謎——”宋娟先是一愣,接著報以了寬容的一笑:“是啊,對你來說,與我姐姐隻有一麵之緣,說她是一個謎,也無可厚非嘛。”梁明遠暗暗鬆了一口氣,點燃了一支香煙之後,這樣說道:“隻憑一麵之緣,就說自己對她有所了解,未免有點言過其實。”宋娟點點頭:“是啊,別說是你,作為她的親妹妹,在不少方麵,我,我也覺得宋嬋難以理解。真的,很難理解——”說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梁明遠心裏一動:“你,你的意思是——”宋娟露出一絲苦笑:“別的,別的且不說,就拿她出家這件事來說吧,那個年輕人的離去,對她的打擊,確實很大。不過,也不至於就此‘揮慧劍斬斷情絲’啊!除非,除非——”“除非,除非這世上再也沒有別的男人了!”梁明遠試著這樣接過話。“嗯,我想說的,”宋娟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沉吟片刻之後,梁明遠緩緩說道:其實,有些人,有些事情,我們凡夫俗子,確實是難以理解的。就拿佛教來說吧,它的創始人釋迦牟尼佛傳,出家時不過二十九歲,而且還是一位王子!如此的榮華富貴,能舍棄者,天下又有幾個呢?宋娟點了點頭:“是啊,從普通人的角度,確實很費解。”“當然,作為她的至親,你牽掛、惦記著她,很正常。”梁明遠這樣說道。“血濃於水,親情割不斷,”宋娟接過話,“確實,對於她的出家,我難以釋懷。不過,這幾個月的時間裏,我一直在想著這樣一個問題,除了那個年輕人的離開,宋嬋的出家,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唉,這件事,這件事情——”梁明遠隱隱覺得:這樣的一件事情,應該是與“不堪回首”“羞於啟齒”這一類的詞語,聯係在一起的,於是,他就這樣說道:“宋娟姐,如果不便開口,就,就——”宋娟苦苦一笑:“確實,背著宋嬋說她的這樣一件往事,在良心上,我,我確實有點過意不去!不過,不過不說出來,一些事情,特別是她最終出家這件事情,又很難弄清楚。如果再往深裏說,對於《長生訣》的最終破譯,或許也是一個不小的障礙——”梁明遠暗自思忖道:不難想象,宋娟是很希望將這件事情說出來的。隻是,她擔心的是,一旦說出口之後,如果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再做傳播的話,就會對宋嬋造成不良的後果,盡管她已經是一個出家人。流言蜚語,確實是防不勝防的。要守住一個秘密,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守口如瓶了。想到這兒,他這樣說道:“交友,貴在知心,貴在信任。對於這樣一件事情,我確實不便多說什麼——”眨了眨眼睛後,宋娟這樣說道:“小梁,其實,我是很信任你的——”梁明遠點了點頭:是啊,那個本子,其實就是一個私人日記本,我和你,其實也不過是一麵之緣,然而,你還是把它拿出來,讓我看了——宋娟點點頭:但願,但願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梁明遠正色道:“放心吧,別的我不敢說,不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我自信,還是能夠做到的。這一點,請你放心!”宋娟淡淡一笑:其實,自從把那個本子交給你之後,我的秘密,也就越來越少了。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走出第一步之後,接下來的第二步、第三步,就是身不由己了。而換一個角度看,如果不說出來,我心口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很憋悶啊!梁明遠點了點頭:“人,其實也有想找個人傾訴一下的想法——”宋娟歎道:“是啊,有些事情,總是一個人扛,很壓抑的!”梁明遠試著這樣說道:“知己,畢竟是少數。”點了點頭後,宋娟這樣說道:“講這樣一個故事,是需要一點時間的。這,這不會影響你休息吧?”說著,微微一笑,露出了一絲歉意。梁明遠也是淡淡一笑:“放心吧,就算是說到天亮,接下來的大白天,我,我也還是自由的,還是可以再休息一下的——”宋娟沒有接他的這句話,而是默默地盯著頭頂的夜空,似乎那裏藏著什麼鑰匙似的。其實,這個夜晚,頭頂的夜空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暗沉沉的,就像是一口倒扣著的大鍋。沒有月光,甚至連星光都極為黯淡。而那不時吹起的輕輕的夜風,也不曾撕開那厚厚的、濃濃的、密密旳雲層。一句話,這樣的天空,說不上有什麼詩情畫意。過了好一陣子,宋娟把目光收回了地麵,望著東南方的一處山頭,緩緩開口了:哦,那是好些年之前的事情了。這件事情,就是我姐姐本人,也不曾對我說起過。是啊,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女生來說,是最大的不幸與恥辱,自己都隻想著把它抹去,越不留痕跡越好,又怎麼會對別人提起呢?那一年,宋嬋也十六七歲了。有一段時間裏,我注意到了,原本活波開朗的姐姐,像是變了一個人,原本有說有笑的她,很少主動開口說些什麼;別人問起什麼,經常就像是從夢中驚醒過來似的,“啊”“哦”“嗯”的一個或是幾個語氣詞,敷衍一番。少女有心事,這,我也不能能理解,當時我就是一個懷春少女嘛。隻是,她的這些情緒與表現,顯得跟別人大不相同,而且,都是消極、負麵的居多。哦,那一段時間裏,很少聽到她哼唱點什麼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她時常這樣說:“生活裏,怎麼能沒有歌聲呢?沒有歌聲的日子,就像是沒有陽光和空氣一樣!”那麼,照她以前的說法,她那段時間的表現,還真的就像是沒有“陽光”和“空氣”一樣!哦,此前的一段時間,我們時常掛在嘴邊的,是那一首《高山青》:高山青,澗水藍,阿裏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裏山的少年壯如山——歌聲裏,流淌著青春的喜悅、情愫與憧憬,少女時代的喜怒哀樂,時常就是通過聽歌、唱歌來寄托的。那麼,這段時間裏,那些歌聲,哪兒去了呢?甚至,我還發現,姐妹倆,連眼神的交流,都很少見了!說得再確切些,每當我那詢問、關切的目光轉向她,她總是下意識地將自己的目光轉到別處去。顯而易見,她不想跟我對視,她在有意的回避著什麼。“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說得一點都不錯啊!她既然連眼神的交流都不願意,言語上的傾吐,就更加不用指望了。因此,有好幾次,即便是話到嘴邊,我依然覺得沒把握,硬生生的咽回去了。親姐妹之間,還會隔著什麼呢?哦,我還發現,那一段時間,每一次洗澡,她所用的時間都特別長,說得不客氣一點,就是把五髒六腑都拿出來,翻洗一遍,都綽綽有餘了。這一個細節,欺騙不了我,也暴露出了她的某個秘密!顯然,有意無意之中,她想著把什麼清洗出去,越幹淨越好。不錯,某些特別的日子,用在洗澡上的時間,偏長一點,實屬正常;然而,每一次都是這樣,自然就是另有原因了!哦,還有,以前姐妹倆在一起,也會談談所認知的男生,那個長得特別帥啊,那個男生是哪位女生的白馬王子啊,哪個男生眼神最帶電啊之類的。而那一段時間,這樣的“瘋話”,她不再說起;甚至,當我要跟她談起的時候,她有如遇見蛇蠍,避之唯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