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我一邊吃麵包一邊問道：“小影啊，如果真的永遠找不到宋娟，你，你又該怎麼辦呢？”我，我這是在試探他。“這個問題，我早就想清楚了，找不找是一回事，找不找得到又是一回事——”“這樣說來，找人成了你的第二職業？”我打趣道。他淡淡一笑：“或許，或許有一天，事情會有所改變的——”“改變？會有什麼改變呢？”我心頭一驚，連忙這樣問道。“或許，這些日子裏，我所尋找的，也隻是一個影子。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當我發現，在現實生活之中，出現了這樣一個人，那麼，一切都將會改變過來的——”“哦，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這樣說著，那一小片麵包，快到嘴邊之際，僵在了那兒。這家夥的底牌是什麼，自然是我最想知道的。“哦，這個人，”隻聽小影緩緩說道，“這個人，隻要她能夠跟我情投意合，同甘共苦，大家手牽著手，不離不棄，相依相守著過一輩子，就足夠了——”我心頭暗喜，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於是這樣問道：“這個人，不一定就是宋娟？”“嗯，不一定。”小影這樣回答道。“也不一定就是你以前的初戀？”“對，不一定。”“哦，這是為什麼呢？”我忍不住這樣問道。皺了皺眉頭後，他這樣回答道：“以前，宋娟姐就說過，我在她身上，其實不過是在找前任的影子而已。這話有道理。我也曾這樣想過，如果我非娶她們之中的某一個不可，表麵上看很忠於感情，其實呢，我是在某些感情的債務或者說是擔子強加給她們，好像她們不嫁給我，就像是欠了我什麼似的。唉，這世上，哪有這種道理？”“是啊，哪有這種道理？”我忍不住隨聲附和道。聽到我這一聲附和之後，小影顯出一絲羞愧與不安來，過了好一會兒，隻聽他這樣說道：“阿姐，你說說看，我這樣想，是不是有點負心薄幸呢？”我正色道：“其實，這不是負心薄幸，而是真正為對方著想。哦，就像你所說的，如果非要娶人家不可，那麼，隔了這麼久，人家早就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那怎麼辦呢？難道非要去挖別人的牆角不可？嗯，我覺得，真正愛一個人，首先就是要讓這個人感受到幸福，過得開心。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顯得專橫而霸道了——”“嗯，聽你這樣一說，我也就放心了——”小影說著，下意識的掏出那盒香煙來。我微微一笑，眼睛盯著他那隻拿著香煙的左手。小影會意，將一支香煙遞到我手上，並且幫我點上火。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後，我這樣說道：“小影，我們先安靜一會兒，有什麼事情，等到吸完這支香煙再說，你覺得怎麼樣呢？”“嗯，我也有這種想法——”說完之後，他就退到一旁，默默地吸起香煙來。天早就完全黑下來了，時隱時現的煙火之中，我的思緒在飄飛著：如果這家夥說的全都是真心話，那麼，此時此刻，我和他之間，已經不存在太大的障礙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這樣的一層窗戶紙，由誰來捅破呢？這幾年，我四處漂泊，從表麵上看，似乎是為了參禪悟道，是為了尋找那部《長生訣》。其實，如果換一個角度，我何嚐不是在尋找真愛呢？以前的那位年輕人，說他是夢魘也好，是我心頭上的影子也罷，總而言之，我真正忘記他，多半是做不到的。這種情形，就像一個人和他的影子一樣。哦，為什麼會是這樣呢？當初，我因為情感上的巨大變故而出家。而實際上，就算是孤燈清影，我就能夠完全忘情了嗎？既然塵世之情未了，這緇衣芒鞋，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思呢？如今，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家夥既然來了，自然就有來的道理。從目前的情勢來看，如果我采取主動，就比較容易掌控局勢。“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塵世間的這種說法，大有道理啊！更何況，這小子，在我麵前，總有著稚嫩、青澀的一麵。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拿下他應該不成問題吧？哦，我是他前任的親姐姐，他會接受我嗎？確實，正如宋娟所說的，這家夥，一直在尋找某種影子。其實，我何嚐不是這樣呢？在他身上，我是不是也在尋找前男友的影子呢？兩個人都在尋找影子，這，這會不會也是一種“情投意合”呢？如果說這些太玄妙，太讓人傷腦筋，那麼，我和他之間，也還有著一件共同的具體的事情，那就是，盡可能找到我的妹妹宋娟——“哦，小影，對於我們的事情，你，你今晚有什麼打算？”手中的香煙快燃到盡頭的時候，我這樣說道。哦，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用了“我們”這個詞語。哦，我問的可是“歸宿”啊！眨了眨眼之後，小影這樣回答道：“阿姐，今晚打算到哪裏歇息呢？”我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除了這破廟，我還能到哪兒去呢？”他先是一愣，隨即這樣說道：“哦，我差點就忘了，阿姐是個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向四海為家慣的，不像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我心裏又氣又笑：其實，盡管過慣了古佛青燈的生活，然而，我跟你這樣的“凡夫俗子”也差不多的。隻是，有些話語，又該怎樣說出口呢？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這樣說道：“聽說，你們這兒，另有一座寺廟？”“是啊，城南是另有一座廟。哦，你想到那兒落腳？”“天都這麼黑了，就算我有此心，黑燈瞎火的，又怎麼去呢？”皺了皺眉頭之後，小影這樣說道：“我，我倒有個主意——”“什麼主意？別賣關子了，你說吧！”我催促道。“哦，是這樣的，”小影緩緩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先隨我返回去，找個地方將就一晚，明天上午，再到那兒走走看看——”“你，你能幫我找到住處？”這樣說著的時候，我的心口，真的像是揣了一隻小兔子了。“哦，是這樣的，在工地上，包工頭還交給我一件差事，就我負責看管一些建築材料。因此，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一個簡易的工棚，總還是會有的——”我暗自思忖道：建築工地上的工棚，再怎麼簡陋，也比這破廟強啊！隻是，如果就此貿然答應他，還是容易招人非議的。如果我真的要去，也要在夜深人靜時分才好。能夠不讓人見到，神不知鬼不覺的，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想到這兒，我這樣說道：“小影，我們先在這兒閑聊一陣子，再過些時候，再決定行止，好嗎？”我這樣說，其實已經默許了這件事情。“好吧，過些時候再過去——”小影答應了。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接下來，就是該找些話來說了。過了一會兒，我這樣說道：“除了以前那位姑娘，還有宋娟，你還愛過別的女人嗎？”“沒有了，除了她們兩個，就沒有了——”“哦，怎麼會呢？”我不解的問道。“哦，是這樣的，”小影緩緩說道，“最初的那位姑娘，大體上相當於我的初戀，自從她離開之後，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所做的事情，其實就是在尋找她。後來，宋娟姐出現了，我就像是找到了從前那個姑娘的影子。再後來，宋娟姐也走了。最近的這些天，我又在尋找，因此，對於別的異性，我一直都不太留意——”他的這番話語，似乎也沒有明顯的漏洞啊。隻是，我這個大活人就在他眼前，他會不會放在心上呢？“這樣說來，她們兩個，也真是的，累得我們的小影，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了。”我話語裏諷刺的意味，小影似乎也聽出來了，隻聽他這樣說道：“這，這不怪她們，都是我自找的。對這件事情，我也不後悔。”“哦，好幾年了，你一直都過著單身的日子，沒有養家糊口的壓力，花銷不大，所攢下的錢，也不少了吧？”我試著這樣問道。“錢，也算有一點吧，目前，就隻差人了——”他的回答，倒也坦率。“那，你看我怎樣呢？”這樣的一句話，我差點兒就要衝口而出了。不過，真正說出口的，卻是這樣一句：“哦，就是人們所說的鑽石王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