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十一夏夜月影(十六)(1 / 2)

當然,由於平時對打撲克不甚感興趣,因此,當阿豹與猴哥聯手,與那些挑戰者在打千分上一決高下的時候,我往往隻是漫不經心的掃上幾眼。這樣一來,對於戰果,多少有點了解,而至於戰況,則是不甚了了。暑假裏的一個午後,閑著無事,應阿豹的邀請,我提起精神,與他在楚河漢界上對決了好一陣子。說到下象棋,我還是有點慚愧的:主要原因是,平時看熱鬧的時候較多,親自上場的時候偏少。這樣一來,就難免有點眼高手低了。對此,也不妨直說,跟阿豹對弈,自然是負多勝少,戰果黯然。不過,對於我這樣一個對手,阿豹還是相當的喜歡的,主要原因大概就是,我即便是處在逆境依然不會輕易放棄,這樣一來,阿豹就會絞盡腦汁,使出全身解數,盡量非拿下不可。從提高棋藝的角度,這對交戰的雙方,都有好處。這個午後的對決,前兩盤,我都是以微弱的劣勢,輸了。到了第三盤,戰到酣處,我隻剩一車一士,而阿豹是一車一兵:這樣的局麵,有和棋的希望,於是我就耐心的跟對手周旋著。至於阿豹,由於隻要能夠吃掉我的單士,就能贏下這一盤,也就繼續想著招數。一個想和,一個想贏,雙方互不相讓,戰局就這樣僵持著。小趙與猴哥,就在一旁觀看著。由於雙方出招的時間間隔較長,因此,這兩位旁觀者,倒是有點漫不經心,甚至有點不耐煩了。想了好一陣子,我發現,守和的關鍵就在於,守住中士,於是,淡淡一笑之後,我將車想上一移,緩緩地說著棋步:“嗯,起車——”也就在這一瞬間,“吱——”的一聲,原本半掩著的大門全打開了。屋裏四人循聲望去之時,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臉漢子,走了進來。在那樣的一個圈子裏,在下象棋方麵,阿豹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了,因此,利用趕圩的機會,一些挑戰者慕名而來,也不足為奇,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這個夏日午後的這漢子,當屬其中之一。他步入客廳後,對小趙和猴哥,隻是點頭示意,就徑直走向棋盤外側(靠大門一側)了。站了片刻之後,這漢子蹲了下來,這樣說道:“阿豹,這麼悠閑的,跟這位——”說著,順手用竹殼帽扇了幾下風。阿豹淡淡一笑:“閑著沒事,就跟這位小兄弟,隨便玩幾盤——”說著,濃眉向上一挑。我會意,從楚河漢界的另一側,站起身來,意思是將這樣的位置,讓給這漢子。這漢子大概也看出來了,阿豹即便會贏,優勢也是極為微弱的,於是,他一邊坐下一邊這樣說道:“阿豹,你,你這是有意相讓吧?”阿豹微微一笑:“相讓,那倒不是,這一盤,我這小兄弟,發揮得確實不錯;而我呢,又有點打瞌睡了——”說著,目光向下,盯起黑方的中士來。這漢子一邊往棋盤裏放棋子,一邊陪笑道:“算了吧,這一盤,就算是贏了,這位小兄弟也算是蠻可以的了。這樣吧,我代替這位小兄弟,和你走幾盤?”阿豹遞過一支煙,自己也點燃了一支,微笑道:“這位哥子有心前來指教,我,我自然是,很歡迎的。好吧,沒什麼事情,就陪著哥子走幾盤——”“好吧,那就走幾盤。”這漢子說著,開始擺棋了。盡管對手執黑,阿豹卻這樣說道:“哦,你是客人,這先手,就讓給你吧。”那漢子也不客氣,炮二平五,同時大聲說著棋步:“好,中炮!”阿豹眨了眨眼,遲疑片刻之後,應以飛中象。中炮屬於攻勢,阿豹應以飛象,看來是想練一下防守了。那漢子毫不含糊,手起子落,用自己的中炮打掉紅方的中兵,與此同時,還得意洋洋地說道:“將軍!”阿豹皺了皺眉頭,支起了中士,低聲說道:“好,上士——”接下來,借著中炮強大的攻擊力,黑方不斷的調兵遣將,以雷霆萬鈞之勢,將紅方的防守衝了個七零八落;反觀阿豹,隻見他自中兵被吃掉之後,就一直左支右絀,一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的樣子。也就是一支煙功夫,黑方很快就形成了中炮士角馬加雙車的必殺之勢。阿豹見狀,皺了皺眉頭,苦苦一笑,隻得投子認輸。接下來的兩盤,阿豹也沒多大起色,隻是多支撐了幾招而已。大概是看到形勢大好,這漢子順勢說道:“阿豹,接下來,就來真的了吧?”阿豹嘴角微動了一下,苦笑道:“看樣子,今天我,我有點難辦了——”那漢子自然也聽得出來,對方隻是說“難辦”而已,並沒有說就此不接招。於是,他就這樣說道:“阿豹,既然沒什麼事情,就來幾盤吧?”阿豹仍是掛著一絲苦笑:“哥子既然有心,做兄弟的,自然要陪著走幾盤。嗯,今天精神不太好,哦,就來小一點的,兩塊一盤,怎麼樣呢?”其實,當時豬肉一塊二三一斤,這已經不算太小了。見到阿豹開了口,那漢子趁熱打鐵,爽快地說道:“好吧,兩塊就兩塊!”從口袋裏掏出十多塊錢之後,阿豹將這些錢在對方麵前一亮,這樣說道:“好,照寶!”那漢子也亮出二三十塊錢,同時朗聲說道:“照寶就照寶,看清楚了吧?”阿豹淡淡一笑:“嗯,看清楚了。”這“照寶”,也稱綯牛,是那些人的行話之一,大意是,為了防止對方空手而來,輸了就賴輸了就不認賬。因此,這個午後,兩人還是按規矩來做事情的。將錢裝好之後,那漢子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樣說道:“阿豹,剛才,你是不是裝的?”阿豹淡淡一笑:“象棋,是擺在那兒的,有什麼好裝的呢?”“哦,這樣吧,你讓我一個馬?”那漢子這樣說道。阿豹冷冷一笑:“就是平動,我大概也是輸的多,這讓一個馬,又從何說起呢?”這樣說著的時候,將臉轉到一邊去了,那意思是:如果不願意,那就請便吧。那漢子皺了皺眉頭,顯然是在思忖著什麼。過了一會兒,眉頭舒展開來之際,他咬了咬牙,這樣說道:“好吧,平動就平動——”這樣說著的時候,已順勢拿起左側的黑袍,不待對方說點什麼,就炮二平五,說了聲:“好,繼續中炮!”阿豹微微一笑:“要讓,就隻能讓你走先手了——”這樣說著的時候,拿起自己右側的紅馬,馬八進七,守住了己方的中兵。那漢子本想用中炮吃掉紅方的中兵的,一見對手是跳馬守兵,就愕然問道:“阿豹,怎麼不飛象了呢?”不難想象,對於此前的走法,他還是記憶猶新的。阿豹淡淡一笑:“前麵老是輸,試一下新招——”“這?這——”那漢子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隻好跟著變招,將三路卒向前一挺,準備躍馬出征。下了這一招後,他皺了皺眉頭,點上了一支香煙。這一盤,阿豹還真是“新招”迭出了,不僅防守上寸土不讓每子必爭,進攻時更是氣勢如虹雷霆萬鈞。由於對方是中炮開局,一旦失去了炮打紅兵的先手之利,兩側的象飛不起來,十來招之後,已是處處被動,招招受製於人。麵對著前後判若兩人的阿豹,他不僅組織不起像樣的進攻,甚至連過河的子力,也難得一見了。於是,當他想著要另吸一支香煙的時候,運子如風的阿豹,已經形成了沉底炮加雙車的絕殺之勢。這漢子臉上一陣苦笑,隻得投子認輸。這時候,小趙和猴哥也到了一旁,做起觀眾來了。幾個人一對視,臉上均是泛起絲絲縷縷微小的漣漪:這,這才是阿豹的真功夫啊!果然,接下來的幾盤,阿豹依然是勢如破竹,反觀那漢子,盡管支撐的時間稍稍延長了些,不過,到頭來依然是在劫難逃。也就是一小時左右的時間吧,那十多塊錢,就換了主人。望著地上那七零八落的煙頭,這漢子自嘲道:“看來,今天難得贏上一盤了。好吧,最後一盤了,無論輸贏,我都要趕圩去了——”阿豹淡淡一笑:“是啊,勝敗都是暫時的——”這一盤,那漢子也算有所改觀了吧?至少,處處被動挨打的局麵,不複重現,相反,是雙方互有攻守,一時看不出勝負的天平偏向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