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吃東西呢?”大毛問。
“我這裏成了貴賓室了,你們一個接一個地來。”我對大毛說。大毛不錯,扔過來一條煙。
“你真行,在裏麵呆了這麼多天。”大毛笑著說。
“這是功夫。不像你,在裏麵喊了一天。”我笑著說。
“我當時太丟人了。要是不出來就好了。堅持到現在,也不會後悔肝痛。”他說。
“我這人你也知道,沒文化,是個一等一的粗人。隻有一米的眼光。”他笑著又補充說。
大毛的馬牙笑起來很好看,自從他知道大院要被公家開發以後,脾氣比以前好多了,見誰都笑。人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一點不假,這家夥以前死壞死壞的,他家的活多得像山,為了買我家院子背了一屁股債,他和花花又是半路夫妻,倆人都有各自的孩子,所以日子過得相當緊巴。累極了就喝點酒在我家門前瞎逛,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有一次他見我在家裏和二皮條在一起,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拿起一塊石頭把玻璃窗戶打了一個洞。當時我在畫畫,二皮條在看書。他討厭二皮條,看不起楊秋榮,在他眼裏她們都不是好女人。或者說,和我來往的女人都是壞女人。但是她們兩個一個比一個漂亮,這讓他很眼熱。覺得像我這樣一個人渣,不應該有這樣的豔遇。
其實我寧願把這種生活讓給別人。因為自從我情竇初開以後,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我聽說他們要把你這裏承包下來,你這裏現在是城堡最重要的景點,要不遊客大老遠地跑來幹嗎?我真笨,我咋就想不到這一招呢?讓這些家夥搶先了。”大毛說著直拍腦袋。
“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一輩子幹粗活。你不該回來,在家裏多好啊,再說你家裏的活像山一樣多。”我對大毛說。
“同樂巷馬上要被公家開發了,我的果園子菜園子葡萄園子馬上就沒了,他們說要把圍牆推開一個口子,直接把鏟車開進來。幹也白幹,不如玩。”他說。
“你這人就是有錢了也閑不住。閑了會生病的。”我說。
“就是就是。所以我又回來了,看看這裏能不能做點什麼事情。和你們這些人在一起腦子有靈感。要不在這裏買上一群羊放,這活簡單。”他說。
大毛告訴我,我關在籠子裏這段時間,城堡變化很大。先是溫泉縣公安局在這裏設了城堡派出所,這裏現在有警察了。接著稅務所也來了,所有經營場所和個人都要繳稅。幾大銀行都在這裏開辦了營業網點,隻要刷卡想怎麼消費就怎麼消費。
“你看這個手機,最新版的。不要錢,聯通和移動在城堡裏搞活動搶著給人送手機。”大毛從屁股後麵掏出一隻手機對我說。他說,今天搞活動的時候,他差點被兩個公司的業務員撕成八瓣。現在這裏的房價又開始漲了,有眼光的人都想辦法在這裏投資。
“這個社會真的不一樣了。以前我給阿布來提那小子家裏裝電話花了6000塊,後來又給他買BB機,手機,哪個不花我好多錢。現在可好,手機白送,存話費還送你清油大米自行車。哎呀呀啊,我覺得共產主義已經實現了。”大毛摸著手裏的平板電話,不禁一陣感慨。
“沒有免費的午餐,人家早就給你算好了,就等著你們這些傻貨上當呢。”我說。
看來這個鬼地方呆不下去了。哪都安靜不了,心定不下來在哪都一樣。以前我總覺得草原是一個令人神往的地方,這裏有寂靜廣闊的賽裏木湖,有草地雪山和純潔的空氣,是淨化靈魂最好的地方。現在看來不是那麼回事了。就拿這個破城堡來說,電影拍完後就成了一座空城,好多年不見人影子,隻有鳥在裏麵做窩。現在卻繁華的不得了。與人相近的是人還有屬於人的附屬品,而與心相近的永遠是那麼遙遠和陌生。現代社會進步的讓你無處躲藏。
“還是你有眼光。”大毛說。
“我有什麼眼光了,我要是有眼光,我家的大院子也不會是你的了。”我說。
“你當然有眼光啦。現在城堡的房價跟金子似的,唯獨成吉思汗牢房沒人要。現在你占著就是你的了。”大毛壞壞地笑了一下對我說。
“我考,我可沒想過這件事。我隻是想感覺一下被關在這裏麵的感受。你別把一個神聖的事說髒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