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鄰居(1 / 3)

其實綠湖鎮的中心商業街和居民區相隔很遠,這裏的生態環境不錯,房地產開發商把各家各戶之間的距離都拉大了,整個鎮子更顯得空曠。由於風景很漂亮,這幾年不斷地有些中產階層從丹佛搬過來,我剛到這裏的時候,小鎮上有兩千多居民,而現在已經快超過五千人了。

路克大夫是綠湖鎮的老居民,按照他的說法,綠湖鎮最早的開拓者是西進運動中的牧場主,不過現在很多牧場已經成了現代化的街道、社區。

或許是知道索菲不相信我的“選擇性失憶”,我沒有告訴她自己來看醫生了。我不打算去公立大醫院,首先是怕麻煩,其次因為路克大夫雖然愛開玩笑,但醫術很好——更重要的是,即使再怎麼奇怪的病,他的微笑也會讓患者覺得“這或許就是個小感冒而已”。

我把車停在了診所門口,因為濃霧和時間太早的關係,很多商鋪都還沒有看門。路上的車輛和行人都很少,隱隱約約地在霧中飄來蕩去的,如同一個個幽靈。

路克大夫的診所是一幢傳統的三層建築,釘在大門旁邊的銅牌上寫著“約翰·D·路克醫生”。我走進去後,接待的老護士馬格麗特小姐就向我親切地打招呼,然後說路克醫生在診室裏等我。“放心,現在別的病人都沒來。”她衝我意味深長地擠了擠眼睛,我有點哭笑不得。

推開雕花的老式磨砂玻璃門,我看見那個頭發半禿的高個子胖老頭正彎著腰擦他的眼鏡,我向他說“早上好”,他則咧開大嘴朝我笑起來。

“你又生病了,馬修?”

為什麼他每次都要加上一個“又”?

我把今天早上我碰到的大致情況都告訴了他,包括公路上遇到的意外。路克大夫滿是皺紋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然後他檢查了我的體溫、血壓,測了我的脈搏。

“哦,華氏99.8度,血壓很正常,你隻是有點低燒,孩子。”老頭兒又用電筒照了照我的眼睛,“另外你的需要休息,瞧那些紅血絲。”

“發燒會導致失憶嗎?”

“除非你持續高燒到華氏105度,腦漿像開水一樣翻滾,而且連續幾十個小時沒降溫。”醫生轉了轉眼珠,“哦,還有別的可能,比如你受到很嚴重的刺激,還發生了創傷性的生活事件,類似虐待這些的吧。”

我沒說話——雖然我並不想愛米麗·卡波特小姐一起工作,但這打擊還不至於嚴重得讓我失憶。

路克大夫一邊收起他的聽診器,一邊說:“忘記自己的身份一般是解離性失憶症,這樣病的對一般信息很清楚,喪失的是個人人格。可你隻是想不起自己長什麼模樣,以及陌生的鄰居,別的好像都沒問題。”

“還有魚……”

“哦,是的,尼莫們。”路克大夫拿出病給我開了處方,“我想你的失憶和幻覺都是疲勞和低燒等綜合原因導致的短暫現象,孩子。你可以吃點安眠藥,然後好好休息,如果症狀沒有消失,再看看心理醫生或者去醫院做個CT。”

“哦,好的。謝謝……”我接過處方看了看,是小劑量的艾司唑侖。

老頭兒笑眯眯地看著我:“一點兒也不苦,馬修,這種是無味的。”

“醫生,我已經三十五歲了。”我笑著對路克大夫道別,然後瑪格麗特小姐從常用藥裏拿了一瓶艾司唑侖給我。我放進口袋,那小瓶子的重量好像一個砝碼,拉著我的心穩穩地放下來

現在才早上九點多,如果我回家的話,索菲肯定會擔心的,她一定不相信忙碌的我會突然再拿到一個假期,而我也不想對她撒謊。我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到鎮上熟悉的地方走走,這可能會對我有幫助。

我熟悉綠湖鎮就像熟悉自己的身體,甚至知道街角的流浪貓都住在哪兒。就跟我想的一樣,當我從診所沿著主馬路經過米爾塞日用品超市,然後拐過鎮中學和圖書館以後,就看到了警察局,一切都很正常,除了白霧中的行人讓我看不清楚臉以外,我找不到任何記憶中的空白。

我把車停在莎拉就讀的學校旁邊,穿過馬路去了對麵的公園,然後點燃了一支香煙在噴水池旁邊坐下來。

霧氣似乎在逐漸淡去,可還是帶著討厭的潮濕感,周圍的人像裹著白紗一樣,此時我看得最清楚的就是水麵上自己的臉——

還是無法產生熟悉的感覺!

我在心底勇敢地承認,我確實對自己的長相不大滿意,甚至開始覺得厭煩!我不應該像一個小白臉兒似的家夥,可我又“應該”是什麼模樣呢?

這個時候霧中傳來了一陣歡快的狗叫,接著一個毛茸茸的大家夥便衝出濃霧撲到我身上,差點把我撞到水池子裏。

“安德烈,天啊!”我一邊舉高了煙一邊躲避著這隻金毛獵犬熱情的舌頭。大狗飛快地搖尾巴,一副急切討好的模樣。它的主人隨後也來了,並且徒勞地拽著長長的繩索,試圖阻止它的親昵動作:“好了,安德烈,你不覺得自己太沉了嗎?“

“沒有關係,沃倫太太。”我連忙熄滅煙頭,對這個穿著厚運動裝的老婦人笑道,“它隻是太久沒看見我而已。”

“是的,大概有一個多月了吧。”老婦人拍拍大狗的頭,讓它坐下來,然後皺著眉打量我。她的表情很古怪,如同看一個陌生人,這讓我突然冒出一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