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到了,慧能大師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靈位交給了宋行水,孫女婿也算半個辛家人,眾人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妥,就在他們以為遺像會交給小子們當中的任何一位時,卻遞到了辛桃手中。
辛桃欣然接過,她撫了撫遺像上祖母的麵頰,勾勾唇,和宋行水帶著一眾人跪到了靈堂外麵,等著起靈,昨日她就想好了,女子都留在府中,她帶著小子們送葬。
辛桃已經完全不把自己當姑娘了,最後一程,無論如何她都要送。
梵音中,木魚聲扣人心弦,家中沒有多少小廝,原以為人會不夠,不曾想根本用不到他們,江少禹和穆寧在前麵,嚴將軍和秦大公子在後麵,用足了力氣把棺材穩穩的抬了起來。
扶靈的是俞安和軍營的一眾兄弟,他們身上的兵甲十分引人注目,將棺材包圍在中間,密不透風,每個人都神情肅穆,眼眶通紅,強忍著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辛桃穿好大氅,戴好兜帽,隻露出一段小巧的下巴,荷香和秋染在兩旁扶著她,蘇湘儀和綺娘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注視著她單薄的背影。
小子們由兩位老太爺從老宅帶來的家仆扶著退出大門,熬了整整七天,眼淚也早就哭幹了。
棺木抬到門外,辛兆和孫茹母女已經早早的跪到了棚外,哭的聲嘶力竭,十分淒慘,然而,先後從辛府大門出來的人,卻沒有一個想要把他們扶起來的,個個都是冷眼旁觀,好似在看一場演的糟糕的大戲,這會,再遲鈍的人也能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了。
辛兆三人,絕不像是他們說的那麼簡單,隻是孝心一片,這才跪在外麵給老太太守靈,可真相誰也不知道,也不能妄加揣測,隻能心存疑惑和好奇的看著。
跪著的三人咬牙切齒,心裏本就沒有多少的傷心,瞬間就盡數褪去,隻餘滿腔的怨恨,辛兆更是眼底都帶著怒火。
好個辛桃,眾目睽睽之下讓他下不來臉,好,好的很啊,既然不讓他過好,那就誰都不要想好過!
這麼想著,他抬頭看向辛桃,沒想到正對上她不屑、鄙夷、厭惡、淡漠的目光,當下就愣住了,回過神來是越發濃重的恨意與怨氣。
她憑什麼!
棺材裏躺著的本身就是他繼母,毫無血緣關係,表麵上一副慈母做派,實際卻交半點真心都不曾有過,否則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落魄,都不願伸手幫一把,他都跪下磕頭求她了!
他要的也不多,隻要辛桃把兩處產業送到他手上,他立馬走人不再煩她,可就是如此,也沒能讓老太太鬆口,這樣一毛不拔的人,就不配當他繼母,早知,當年就該極力阻止她嫁進來!
辛兆氣的頭暈眼花,跪在那不停的喘粗氣,在送葬隊伍慢慢走出長巷後,才撐著地,狼狽的坐了下去。
辛桃是別人扶著走的,兜帽蓋住了半張臉,看不到長街兩旁是什麼情況,當聽到輕呼聲接二連三的傳來,送葬的隊伍有一瞬間的停頓後,猛的抬眼往兩邊看去,眼前的一幕讓她呼吸陡然一滯。
縣裏的百姓盡數湧上街道,伏在地上輕聲哭泣,她見過的,沒見過的,在此刻所有人的臉都好似重合了,她仿佛看到了祖母在他們當中眉目含笑,輕聲細語說著話的模樣,仿佛看到了祖母對困難之人伸手幫助時,臉上悲戚心疼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