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無光,瑾公主麵無表情看著窗外。
白毛毛的月光落在大地上,在浮池之淵交錯的懸空城池中投射下陰影。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的血紅色石塊閃著詭異的紅光,像是黑暗中窺伺的惡魔。
進了秋了,夜比水涼。
她有許多事情要去處理,有更多的事情要去思考出頭緒。
任何不違背道德與法製的行為都可以去做,前提是你能夠承受起你自己所作所為的後果,這就是狹義上的自由。
瑾公主現在是自由的,因為她選擇了自己心之所向,意之所想。同樣,她也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足夠的代價——因為她的出走,她將要麵對的諸多問題,比如聖皇,比如唐未濟。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唐未濟的安危。
瑾公主看著外麵陰晦的月色,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臨淵城上下無人對唐未濟不服,配合臨淵城的陣印,哪怕是大將軍親至,有洪洗劍和上官兩人在也能抵擋一些日子。何況她和魏孝熙翰都在臨淵城,隻要大將軍不生反心,不打算背叛人族,他們就不會出事。
即便大將軍背叛了人族,整個青龍營一樣會有異聲,大家可以為了當年的事情守口如瓶,但讓他們背叛人族,這已經超出了底線。
可以說現在在浮池之淵最安全的就是臨淵城了,如果想要唐未濟安然無恙,玄武營與臨淵城必須做好準備。
這些瑾公主都是明白的。她隻是擔心因為唐未濟的身份,大將軍讓他親自過去,其中會不會藏著什麼圈套。
在天都的時候,她第一次知道唐未濟身份的時候的確心如死灰,但沒過多久便已經調整好了一切。
且不說玄武營是不是被人構陷的,隻說她自己,她所認識的那個唐未濟就是她喜歡的唐未濟,從一開始內心淡淡的抗拒到後來被吸引,這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
唐未濟所展現的同樣也是真實的自己,她喜歡的是唐未濟這個人,又不是唐未濟的身份,那麼他無論是什麼樣的身份又如何呢?
所以她很快便把自己內心的負麵情緒消除,並且為自己當初看唐未濟的目光而感到些許愧疚。
大青山深處的第二扇門前方很安靜,隻有蟲鳴鳥叫叮咚泉響,是個澄澈思緒的好地方。
臨淵城隻論安靜的話其實也不差,這兩道通往妖界的縫隙還是有著諸多相似之處的。
隻是臨淵城這地方總給瑾公主太過森嚴的感覺,讓她透不過氣來,尤其是外麵那片血色天地,還有頭頂上的白毛毛月亮。
瑾公主走出屋子,抬頭仔細看著天空。驀地,她在院子裏揮了揮袖子,抖了三顆金黃色沙粒。
沙粒墜落在地上,不斷旋轉,很快鑿出一方拳頭大小的池子。
瑾公主在池中倒入一杯水,低著頭靜靜看著水中的月影。
月影突然劇烈顫動起來,一層層細細的漣漪由池子四周產生,在最中間的位置彙聚。
瑾公主抬起頭,看向院門處。魏孝熙翰推門而入,看見瑾公主的時候停下腳步。
瑾公主發現他渾身被熱氣籠罩,細細的汗珠從他的臉上滲出,“怎麼了。”
魏孝熙翰喘了一口粗氣,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大將軍把唐未濟抓了。”
瑾公主豁然變色,她一揮袖子,“帶我去見洪前輩。”
魏孝熙翰一把扯住她,惱怒道:“你著什麼急。”
瑾公主瞪眼看著他,半晌平靜下來,閉眼忖度片刻,發號施令,“讓倉祁把整個臨淵城的陣紋激活,恢複之前叛亂的情況,從百城中割裂出去。上官坐鎮臨淵城,洪前輩明天與我去青龍城。”
她頓了頓,睜開眼睛看向魏孝熙翰,“二哥,大將軍為何要抓我夫君。”
魏孝熙翰張了張嘴,瞪大了眼睛,原本有些焦急的思緒隨著瑾公主的稱呼變得亂成一鍋粥。
瑾公主斜眼看著他,“怎麼,不許?”
魏孝熙翰慌忙搖頭,“怎麼可能!”他大聲否認道:“唐未濟這小子,我還是很喜歡的嘛。”
他偷偷看著瑾公主,發現她的麵色平緩了一些,才重重鬆了口氣。
他輕聲道:“天都傳來消息,天心說唐……”他想了想,捏著鼻子道:“說妹夫是妖族,說自己才是正統的玄武遺脈。”
瑾公主的麵色再次變了,變得尤為憤怒。
“二哥,這裏交給你了,我去找洪前輩。”
“你做什麼去?”
“我掀了青龍城!”
……
青龍城的地牢。
這裏往往用作關押重犯或是捉來的三元境妖物,暗無天日,到處都是屎尿汙穢的氣息,這裏看不見老鼠,因為老鼠都被裏麵的囚犯吃光了。
弘光看著眼前一麵小小的鏡子,鏡子的那頭是唐未濟在地牢中被關押的情況。
同監舍的其他三個膀大腰圓的惡漢被唐未濟暴揍了一通,此時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唐未濟坐在監舍裏唯一一塊突出水麵的岩石上,盤膝閉目,氣息綿長。
他已經觀察唐未濟很長時間了,不得不說他很欣賞唐未濟的處變不驚。
弘光突然道:“打開地牢門,我會會他。”
唐未濟正在沉思,他篤定了弘光不可能抓他,但弘光偏偏把他抓了,並且罪名還是妖族?
這罪名是經不起推敲的,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給他的下馬威,要麼就是確有其事。
唐未濟更傾向於第二種,對於弘光來說,下馬威這種流於表麵的東西根本不能讓他提起絲毫興趣,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麼妖族,那麼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