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小雪。
天上沒有落雪,白天的溫度依舊掛靠著暮秋寥落的暖陽,到了夜裏終究還是冷了太多。
血修也是人,除了那些學妖族鍛煉體魄的體修之外,大多數血修還是同樣怕冷怕熱的。
黑暗中哆嗦的人影背靠著殘破的牆壁,牆壁後麵的那家人在妖族頭一次攻城的時候就離開了這裏,連個人氣都沒了,更冷。
宮二呼出一口氣,借著天上黯淡的星光,那口氣呼出去近一米。白色的痕跡筆直蔓延,然後在冷意中迅速凋零。
晚上沒星光,連月光都被黑雲籠罩,就像是同樣籠罩在他們的心頭。冷冰冰的,陰沉沉的,壓抑得讓人心慌。
這條巷子裏漆黑一片,離五米甚至就看不清東西,模模糊糊的,刀光在黑暗中也顯得那麼不起眼。
宮二搓了搓手掌,暗罵百景城的初冬真是陰冷陰冷,冷氣淨往骨頭縫裏麵鑽,穿著厚厚的衣服都擋不住。
這裏是白登軍和錦衣軍接壤的戰線,他向著遠處眺望,那邊燈火通明,每隔一段距離就豎著一支火把,金黃色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城北。
宮二罵了一聲,左邊有人哆哆嗦嗦低聲道:“這群狗娘養的。聽說那邊戒嚴了,刀不入鞘,兵不卸甲,是準備跟咱們大打一場了啊。”
宮二又罵了一聲,低聲回道:“妖族大將寧遠都帶著五萬妖軍壓境了,還搞這些東西,大唐遲早都得毀在這群人手裏。”
那人不作聲了,隻是哼哼了兩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倚著牆壁。
他們是白登軍中的精銳,城北發生的事情逃不了別人的眼睛,就在錦衣軍動作的那一瞬間,白登軍、黑虎軍以及其他與錦衣軍接壤的大小勢力都聞風而動,整個百景城因為錦衣軍的動作繃緊了一根弦,隨時都有可能發出血與火的呐喊。
過了子時,有人過來換班。宮二與其他人抖擻著精神,裹著衣服回營準備休息。在這種時候任何一丁點時間都是寶貴的,他們要保證自己的精力。
宮二才到營房,剛剛擦了把臉,突然聽見外麵有人叫他的名字。
與宮二同營的人頓時警惕了起來,他們都是吃住在一起的戰友,宮二領什長的職位,手底下還有十個兄弟。
這麼晚了,按白登軍軍紀,不得在外逗留,那麼是誰跑到了他們這裏?
聲音還在叫喚著,宮二低聲警惕問了句,“誰!”
“我,”那聲音叫道:“金飛宇。”
宮二稍稍放鬆了警惕,低聲與身後人說道:“是小將軍親衛。”
“什麼事。”
“小將軍讓我來找你,喚你過去。”金飛宇說道。
“喚我去?”宮二疑惑不解,但金飛宇是小將軍嫡係,在白登軍中也算是一號人物,他說的話不得不信。
宮二也不相信自己這樣的身份在對方眼裏會有什麼價值。
他終究是心思縝密的人,與自家弟兄匆匆交代了一下自己若是天明還沒回來的話就趕緊把這事兒告訴上頭,還得記住金飛宇這個名字。
宮二匆匆出了門,見到一道黑影站在門口,仔細一看果然是金飛宇。
他認識金飛宇,小將軍帶著手底下的親衛整天巡視百景城,大多數人都見過他們,雖然叫不出名字,卻也能混個眼熟。
“金大哥。”宮二與他並排走著, 白登軍在城內的營地一共有兩個,他們這邊的靠近城西,“什麼事這麼急找我。”
金飛宇低聲道:“小將軍找你問一些事情,”他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小將軍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別胡說也別少說。”
宮二心裏疑惑,暗自思忖著小將軍這樣的人物會有什麼問題要問自己。
一路飛速走著,很快到了將軍府,宮二的一顆心稍稍放了下來,至少確定這不是有人在搞鬼。
進了偏廳沒多久,韓仰之便出現了,與他同時出現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宮二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躺在躺椅上麵色蒼白的年輕人,認出了他是這場戰鬥的導火索,那位少遊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