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不明白,二哥哥是什麼意思。”顧顏楚一隻手撐著頭,笑著望向顧逾白。
顧逾白卻是心中一驚,以往隻要他的聲音略微大了些,顧顏楚便會嚇得滿眼淚光,話也說不出來。
而現在,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素音望了顧顏楚一眼,有些不解。
雖然平時在自家院子裏,顧顏楚便是這個樣子。可她也僅限於在毓秀閣中,在外人麵前,向來裝得內斂膽小,怎麼今日,竟不管不顧了?
雖有疑問,她卻不敢問出聲。
畢竟她隨侍在顧顏楚身邊這麼多年,對她的性子最為了解,所以仍隻是低著頭,站在顧顏楚身邊。
“你的婢女,膽子未免太大了些,分不清尊卑了嗎?”顧逾白道,仰首看著顧顏楚,如同跪著的不是他,倒是顧顏楚一般。
“二哥哥或許忘了,姐姐令我代行家主之權。二哥哥見到家主,不但不行禮,反而出言不遜。按照顧家家規,應當如何來著。”顧顏楚問道,卻是看向了一旁的素音。
“回三小姐的話,照家規,理應受二十軍棍,且麵壁思過。不得家主允準,不得擅自外出。”素音微微一曲膝,揚聲道。
顧逾白渾身發顫,半是生氣半是因為寒冷。
初進來不覺得,如今帶得久了,那股子濕冷漸漸融入骨髓,叫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大腦也被凍住了一般,一時之間,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
顧顏楚手中拿著一盞茶,不徐不慢地刮著茶湯上的茶沫。淺嚐了一口,便撂在一邊,也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有等了一會兒,方打了個哈欠道:
“二哥哥怎麼不說話,再過一會子,阿楚可就要午歇了。”顧顏楚笑著,一臉的天真爛漫。
跪著的顧逾白一個激靈,深竹色的衣裳已經浸濕了一片。額頭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劃過臉龐,落在地上。他的臉色慘白,抬頭看向那個十四歲的少女,袖中雙拳緊握。
他知道顧顏楚一定會知曉這件事,也知道以顧顏楚的性子,即便知道了,也做不出些什麼。卻不料今日的顧顏楚如此反常,反常到,似乎是旁的什麼人冒充了一般。
顧顏楚不覺有幾分困倦,眨了眨眼,瞧著他濕透了的衣衫,不由得笑道:“正午時候的太陽最毒,難怪二哥哥熱成這個樣子。來呀,端兩個冰盆上來。”
此時顧逾白的身邊已經圍了十來個冰盆,都緊挨著他。兩個冰盆被端上來的時候,不隻是他,素音也搓了搓手臂,便是習過武的木秀,也隱隱有些受不住。
顧逾白挺了挺脊背,事到如今,他也沒必要再狡辯,何況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著不承認。
大丈夫敢作敢當,她顧顏楚也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少女,還敢殺了他不成。
“是,我是寫了封信給長姐,叫她看清你這毒婦的真麵目,省得受人欺騙。”
顧顏楚披著熊皮大氅,手中抱著一個手爐,也不覺著冷。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也不顧眼角還掛著淚珠,笑道:
“所以二哥哥這是承認構陷阿楚了?”
“何來構陷?信中言辭無半句虛假,若不是怕長姐動怒,我還要將你做下的種種罪孽悉數寫下,一並送去。”顧逾白穿著薄衫,此時凍得雙唇發紫,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真是一派大義凜然,顧顏楚臉上的笑意越深。
當初他誣蔑自己與人有染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問心無愧,才讓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真的是水性楊花,不知廉恥。便道:
“既然二哥哥承認了,便怪不得阿楚執行家規了。”
說著微微皺眉,似乎真的十分苦惱一般,正要開口,屋外卻是一陣騷動。
屋中本沒多少人,丫鬟們大都在屋外,此刻吵鬧起來,聲音也是不小,隱隱地還聽見了咒罵之語。
素音見了,喝問道:“外麵是在吵什麼?不知三小姐與二少爺有事要談麼?”
一個小丫頭急急跑了進來,跪倒在地:
“回三小姐的話,蘇姨娘不顧奴婢們的阻攔,闖了進來……”話還沒說完,蘇姨娘已經進了屋子,抬腳便把這丫頭踹到一邊。
丫頭被踹得不輕,卻不敢痛呼出聲,更不敢抬頭看一眼屋子裏的情況。
雖說顧顏楚將門窗打開,可屋外的人都是在毓秀閣中待了不少時日的,自然知道不該看的什麼也別看,否則是大禍臨頭,因此這丫頭隻是伏在地上。
蘇姨娘一進來,就被屋中的溫度激了個冷顫,看清顧逾白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又是心疼又是惱怒:“還不把二少爺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