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筠明連忙將人扶住，卻見她臉色蒼白，雙唇發顫，一雙眼也是朦朧迷離，不知看到了什麼，整張臉皺成一團。
當即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將人攔腰抱起，吩咐身邊人叫軍醫來，直接把顧顏楚送進了營帳。
模糊中，顧顏楚又回到了前世，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夜晚。
她的孩子沒了，季桓景卻斥責了她一頓，好言安慰著罪魁禍首。
她將自己關在屋裏，除了抱膝淌淚，什麼也不做。
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把素音急得不成樣，跪在地上磕破了頭，那血流了滿臉，自己卻沒半點反應。
或許是有的吧，看著那血，便想起了自己所流的血，是那樣多，幾乎要把她整個淹沒。
她不敢閉眼，一閉上眼，便會看見一團血糊糊的影子，一麵緩慢地向她爬過來，一麵用嘶啞的聲音質問。
母親，你為什麼不要我。
母親，你看看我，你為什麼不要我，你為什麼要讓他們害死我。
母親，你可曾愛過我？
母親，母親......
在即將崩潰的時候，在她承受不足，打算結束這個痛苦的時候。
莊洛出現了。
他忽然從窗外跳了出來，月輝因此灑入屋內，灑在他的身上。
他向自己伸出手，笑容一如既往地燦爛：“小阿楚，莊洛哥哥帶你出去玩，可好？”
顧顏楚的第一個反應，卻是向裏麵縮了縮，然後垂下眼去。
再然後，莊洛的臉就出現在她的麵前：“噓，我們悄悄的，一會兒顧將軍發現了，又要把我給綁在樹上。”
顧顏楚眨眨眼，下意識地便伸出了手，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坐在了明月樓的樓頂。
琵琶聲幽幽傳來，不遠處的大樹下，是莫鳶與莫休。
一舞一曲，是那麼的合契。
“小阿楚，莊洛哥哥後悔了。”
顧顏楚正聽得癡迷的時候，莊洛忽的開口。
側首望去，他躺在瓦上，雙手枕在後腦：“你後悔了嗎？”
“什麼？”顧顏楚有些茫然，卻也學著莊洛仰麵躺著，夜空中的清月似乎比平時大了些許。
“當初，我不該就這麼看著你嫁給季桓景的，至少也該爭取一下。去顧府提個親，不過顧將軍肯定是不答應，她會把喜娘與聘禮恭恭敬敬地送回莊府後，再把我吊在城牆上。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去求姑母，姑母那樣疼我，定然會應允。貴人下旨，顧將軍即便不願意，也是不行了，你說對吧？”莊洛忽的側身望著她，一隻手撐著腦袋。
“我後悔了，後悔不該那麼輕易的，就把你交給別人，小阿楚，你後悔嗎？”
顧顏楚沒有看莊洛，她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那遙不可及的清月上，久久不語。
知道琵琶聲停了，她才輕聲道：“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怎麼沒用，我可以娶你的。”
“胡說。”顧顏楚笑道，淚水卻流了出來，“我已是季桓景的妾室，你怎麼娶？”
“怎麼不能娶，隻要小阿楚同意，明兒我就請喜娘帶著聘禮去季家，要他們把你嫁給我做妻。”
“更是胡說，這種荒誕的事，隻會叫人笑掉大牙。”顧顏楚的淚水更加洶湧了些，莊洛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然後吻去她麵上的淚水。
“不怕，我去求姑母，她若不同意，我便尋死給她看。我站在城牆上大叫，若是不能娶你為妻，便從上麵跳下去，腦袋著地，嚇得城裏城外的孩子們幾天睡不著覺。”
顧顏楚早在他吻上自己的手時，心便漏跳了一拍。
莊洛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小心翼翼，恍若對待心頭至寶。
在那雙溫柔的唇在麵頰上輕輕點落時，顧顏楚腦中更是一片空白，都沒聽清莊洛說了些什麼。
待她緩過來，想起了莊洛的話，不由得大驚，回過頭去，正對上那雙眼。
溫柔似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忽然，她就想放肆一次。
結局再差，也不會像現在在季家一樣。
大不了，背上個紅顏禍水的名頭，一死罷了。
所以她吻上了那雙唇。
這個吻，是那樣的纏綿，帶著雙方的不顧一切，帶著對對方的濃烈愛意。
隻是唇舌糾纏，再無其他。
隨後，顧顏楚微微喘著氣，一雙眼黑得發亮，添上了消失許久的光彩：“我身子已經破了，不配為妻，隻要做個姨娘陪在莊洛哥哥身邊就好。”
莊洛卻搖了搖頭：“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的妻，隻有顧顏楚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