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武的目光深邃幽暗,帶著很明顯的審視。他已經發現她每當露出這樣的表情都是情不自禁的流露,沉浸在她自己的感情世界裏,說不出的傷感悲情。
最初他誤以為是嫌棄他活著回來耽誤她改嫁給趙海濱,後來他發現並不是。
這樣的她就像是迷途的羔羊,純真懵懂而又神秘、危險,卻讓他忍不住想要探究更多。
不過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那種傷感和迷茫會立刻退去,重新變成這個精明而美豔的沈雁秋,誰也別想從她哪裏討到便宜。
“吃飯啦。”沈雁秋趕緊招呼大家,現在苗翠雲回來,還有陳桂枝過來搭夥,一家子人可熱鬧呢。
這樣她就不用單獨麵對陸元武那麼尷尬啊,她可真是太機智了嘛。
飯後孩子們學習,女人們做針線,沈雁秋因為手受傷可以休息什麼都不做。
她可閑不住,她就跟陳桂枝商量,“我現在好多了,明天咱去飯店,人家雇咱們,總不能白拿錢不幹活啊。”
陳桂枝指了指外麵,“雁秋姐,得問問二哥。”
沈雁秋一揚下巴,“我的手我自己知道,問他幹嘛?他又不給我開工資。”
給小北城洗完腳端著瓦盆出來的陸元武正好聽見,他把水倒掉重新進來打水,淡淡道:“我給你請了七天假。”
實際就請了兩天,但是他見不得沈雁秋那副和他沒有一點關係的樣子,就想刺激她。
果然沈雁秋一聽有點著急,“這可不行,那我工作不黃啦?”
陸元武隨口道:“我的工資足夠養你們的。”
他有站長的工資和福利,還有部隊的另外一份工資和津貼,軍區並沒有直接給他轉成單位工資,還在給他開呢。
苗翠雲也勸沈雁秋:“雁秋,元武工資多,你就歇歇,何必那麼累呢?”
沈雁秋:“那可不行。我也需要自己的工作,不管男人女人都需要自己的事情。”
工作不隻是謀生的手段,也是證明自我價值的手段。她的價值可以為社會創造更多的財富,而不僅僅是在家裏看孩子做飯歇著享福。
她沒有全說出來,免得自己說法太超前和原主不搭調,讓人懷疑。
陳桂枝笑道:“我支持雁秋姐,大娘您是不知道,雁秋姐工作的時候可美了呢,又美又自信,漂亮的不像話!”
苗翠雲想不出去城裏給人家做飯怎麼就又美又自信了,在家裏做飯就不美不自信了?不過她畢竟不是正經婆婆,既然沈雁秋拿定主意的,她不會說三道四的,這是大家同住一個屋簷下對別人起碼的尊重。
她笑道:“既然你們認準的,那你們就去做,反正家裏有我呢。看孩子、做飯,我都很輕鬆,你們不用操心。”
下麵的陸元武:“…………”
怎麼他就變成了孤家寡人?他的意見就不重要嗎?
他道:“你的手還沒好,起碼再養兩天。”
看他說得真誠,倒不是那種歧視女人工作的大男人主義,沈雁秋也從善如流,“那就多謝陸站長,我再休息一天。”
聽她叫陸站長,苗翠雲和陳桂枝又打趣她,讓她應該和自己男人親近點。
沈雁秋就小聲道:“他失憶了啊,就跟換了個人一樣,我不習慣嘛。”
當然,她這是在說自己換了個人,不習慣原主的丈夫。可落在陸元武的耳朵裏,卻在猜疑難不成她發現自己變化太多,懷疑他不成?仔細想想她除了跟他生分以外,也沒有那種懷疑的表示,便也放心。
接下來兩天,陸元武上班,他負責給沈雁秋請假。
沈雁秋就帶著家裏人做吃喝的,順便再做點針線。
現在陸元武有布票,她也有錢,她就讓陸元武買了布回來。年底要盤算著給家裏人添新衣服、鞋子,衣服還在其次,大家也不講究新,能穿暖就行,倒是鞋子得提上日程了。
尤其陸東川和陸西樓倆兒子竄個子,他倆長得快,腳丫子自然也長得大,年初的鞋子年底肯定就小了。而且他們就那麼一雙鞋,要是下雨下雪天濕了都不容易幹,很受委屈,沈雁秋就想再給他們做一雙。
半大小子火力旺,腳丫子熱氣騰騰的不那麼怕冷,不需要做厚棉鞋,做成薄棉花的夾鞋即可,這樣冬天和早春深秋都能穿。
做鞋子就要打袼褙,這個用來納千層底,然後把好的條絨布料當鞋麵。
沈雁秋把家裏攢的破布頭都拿出來,另外陳桂枝和苗翠雲也攢了一些,沈雁秋又去管陸大娘換了一些,再找丁翠花以及書記老婆換一些,這樣就足夠打一張袼褙的。
袼褙就是把破布洗幹淨,然後打麵漿糊,把布片一層層地鋪好,用炊帚刷麵漿糊上去,一層層地疊上繼續刷,如此幾層以後晾幹,那袼褙就又硬又厚,用來納鞋底做假領子都是極好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