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畫那條河了。而且我還一直夢到它——我一直在河中穿行,似乎是想要逃離它,但是我的腿不聽使喚,我不能跑過或跳過阻礙我前行的神秘力量。我試著跳上那些水花四濺、激流四起的白色台階,卻不知它們通向哪裏。我一直在畫它,即使這毫無意義。畫麵中一邊有一隻狗飛奔著,但是隻能看到它的四肢和尾巴。它看起來就像要從畫麵中逃走,逃離這條河。
“有人教你像那樣畫畫嗎?”貝絲看著各種圖形躍然紙上,問道,她在盡最大的努力理解我。我們正坐在銀色的白樺樹樹影下,這些銀色的白樺樹環繞著操場而生長,把我們和村裏其他地方分隔開來。
“我不知道,沒人教我。我一直都像這樣畫畫,甚至在開始上學之前也是如此。有時我嚐試停止畫畫,去思考其他事情。然而隻要我低頭一看,就又開始畫畫了,於是我打消了放棄的念頭。”我抬起雙手,然後由它們自由落下。仿佛對我而言一切僅此而已,隻想畫畫,別無他求,仿佛隻要我想,我就可以放棄。
“你為什麼不做些別的事情呢?”她建議我,似乎她覺得畫畫對我而言是我可以掌控的、用來消磨時光的事情。
“所以我才跑步啊。我跑得筋疲力盡,這樣我一上床馬上就昏睡過去了。”我回答道。
她沒理會我,繼續說道:“請你爸爸教你攝影怎麼樣?嘿,我知道了!你可以學一種樂器,我可以教你彈鋼琴!我的鋼琴老師說我能成為一名一流的鋼琴教師,我也很樂意成為一名鋼琴老師。你可以用各種事情把你的時間填滿,這樣你就沒時間畫畫了!”她靈光一現,棕色的眼睛睜得老大。
“是一個好主意,但是開始或放棄與否不是我能決定的。我無法選擇,貝絲。如果我可以選擇,你難道不覺得我早就不再畫畫了嗎?我是不得不畫畫。即使我將一天安排得滿滿的,我在睡著的時候還是會畫畫。”我聽起來就像個畫畫成癮的人,能看得出來她也是這麼認為的。我知道我說出來的話聽上去多麼像一場鬧劇。
“我媽媽很擅長催眠術,你知道的,就是催眠療法。她製作的催眠光盤,能幫女性減少分娩時的疼痛感,很有效。等等,等等!”她看著我的表情,咯咯地笑了起來,“顯然我說的光盤不是給你聽的!她有一堆錄製了她的語音和音樂的光盤,她把光盤送給她的病人,嗯,就是那些需要幫助才能睡好的病人。”
我一定不能再笑了,因為她在瞪著我。
“諾亞,那可不是被催眠,不像你在一些愚蠢的電視節目裏看到的那樣,某些人被催眠後變得呆若木雞。兩者截然不同,那更像是一種放鬆練習,不過更有效。我體驗過,我自己有一張針對睡眠障礙的光盤,絕對有效,我可以借給你。我過去常常夢到一個女巫,她用瘦骨嶙峋的手指劃過我的窗台,然後將藍灰色的手掌按在我的窗戶上,向我揮手。最後我發現那不過是某棵樹在摩擦著我家的窗戶玻璃。無論如何,我讓爸爸砍倒了那棵樹之後,這張光碟能幫我入睡!”她用手劃過虛擬的窗戶,咯咯地假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