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劉春豔的話說,二牛不在家,她一個人每天既要管著孩子的學習,還要勞動做家務,還有娘家那裏的事也太多了,哪裏還能顧得上老太太呀!
所以無論是以何種理由,反正這兩個兒媳婦就再也沒有進過牛家小老太太的門。
在牛家小老太太臥病在床的日子裏,還沒有走出小月子的牛三妹每天伺候她,洗衣做飯,端茶倒水。
到了這個時候,老太太甚至是連拉屎撒尿都不出門了,拉尿就在尿盆裏,全由三妹一個人端來倒去地伺候著。
侍候高興了的話,小老太太就一言不吭。
假如一個不留神惹得老太太不高興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她就會拍著床,扯著嗓子手指著三妹的額頭罵:
“你這個不守婦道,不知羞恥的!你這個破鞋,怎麼不去死?”
每次罵閨女的時候,小老太太都會咬牙切齒,似乎家裏所有的不幸,所有的遭遇都是牛三妹一個人帶來的。
牛三妹的性子變得越來越弱了,無論誰罵她也一聲不吭,就低著頭,忙忙碌碌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整個人變得麵黃肌瘦,瘦得似乎是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在稻穗從深圳打工回來,第一眼見到牛三妹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表情麻木視線渾濁的女孩子就是以往她認識的三妹。
稻穗拉著牛三妹的手說:“三妹,別這樣,振作起來吧。等收完了麥子,要不你跟我去深圳打工吧,到那裏重新開始,到那裏沒有人認識你,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
牛三妹混濁死魚般的眼睛裏,沒有了任何生機,她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哪裏有也不去。我不像你,你有你的追求,你還有你喜歡的人去追求,我沒有希望的,我的生活沒有了一絲絲的希望。”
稻穗說:“不,隻要你振作起來,你可以的。”
說到這裏,看著牛三妹毫無求生欲望的眼神,稻穗落淚了。
“你可以想一下王玉瑩呀,當初王玉瑩的情況比你慘多了,但是她沒有屈服呀!我們沒有辦法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裏,如果你想逃脫這樣的環境,你就跟我去打工吧。
在城市,沒有人會追尋你的過去,也沒有人像咱們這個地方這麼封建落後,把女人不當人看。
在那裏,每個人都努力工作,追尋自己的幸福和夢想。即便的是,有的時候,有些人聽到了這樣的事,也會有人不屑,
但從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比一個封建落後的鄉村裏那些閑言碎語更讓人窒息,更讓人抬不起頭了。三妹聽我的,收完麥子,跟我去打工吧。”
稻穗一口氣說了好多,她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牛三妹搖了搖頭,眼睛裏沒有一絲絲悲傷,也沒有所謂歡喜,她的眼神一片渾濁。
聽到稻穗的話後,她幹瘦如柴的小手輕輕摸了一下,空空的小腹,她又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碰觸到她的眸低,稻穗心裏又是同情又是失望。
真的,能夠拯救自己的,永遠隻有自己,如果一個人心裏沒有堅強的鬥誌和求生欲,她隻會在起起伏伏的社會大浪中一點點被淹沒,沉淪。
金燦燦的麥穗兒,在風中搖曳。
一顆顆飽滿的麥穗兒啊,散發著濃厚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