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徐徐的春風如同香醇濃鬱的酒潤澤萬物。
一輛馬車在馬道上不急不徐地駛著,車輪微微帶起了塵土。和煦的春風,明媚的陽光,讓人不覺有點懶洋洋。
車夫駕著馬車,不時懨懨地打哈欠,過於燦爛的日光照得他想昏昏欲睡。頭猛地一點,車夫立馬驚醒,臉上頓現驚懼之色,連忙拿緊韁繩,裏麵坐著的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右相,他可隻有一個腦袋。一念及此,車夫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一股痛感頓時讓他清醒不少。
尉遲風靜靜地坐在馬車裏,翻看著書卷。良久,他放下書卷,輕輕靠在了座背上,疲累地微閉上了眼。
朝中元老已有四個被殺害,這讓他不得不想到了三年前神秘失蹤的宇東方,這是否和他有關?那殺人的手法,或許暗月教也脫不了幹係,可是宇東方怎麼會和暗月教有關係?
如今,臨州肖橋鎮水患又起,武林亦是瞬息萬變,朝廷和江湖……真是亂了,這天下真是紛擾不息啊!
尉遲風腦中一片混沌,下意識地緊攏了眉。
臨州……隱憂山莊……雲歌……
他微微睜開眼,輕輕掀開簾子,清陽曜靈,明日映天,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眸。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隨風飄來,密密的酸楚如同潮水,湧上,淹沒,又瞬間退去,仿若潮水退後的沙灘,一無所有,隻餘淡淡的憂傷在心頭如同淡香芳蹤一陣陣飄來蕩去。
“丁零丁零……”
風裏傳來了隱約的銀鈴聲,清脆悅耳。尉遲風向外稍探了探,隻見前方遠遠駛來一輛白色馬車,車頂四角純白的輕紗飄飛。讓他吃驚的是,兩匹白馬腿蹄輕捷,矯健俊美,別具風姿,居然是傳說中的“鬼馬”!
尉遲風冷嗤了一聲,拿“鬼馬”拉車,真是暴殄天物,如今天下的事真是無奇不有。他放下簾子,閉目養神。
“哎呦!”馬車輕微地搖晃了一下。
尉遲風身子往前微傾,皺眉道:“怎麼了?”
車夫大驚失色,結結巴巴道:“那……馬……馬突然不聽使喚,現在……已經被小的降住了。”
車夫冷汗涔涔,剛才擦肩而過的馬車突然掀起了簾子,露出了一張絕色慵雅的臉,他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看到過這麼美的女子,猶比仙女下凡那,就算他有十個腦袋也不敢說自己看女子走神。車夫由不得豎起了耳朵,直到車內的人沒有再問話,他才鬆了口氣。
“咳……咳……”
“少主,外麵風大。”碧草探過身子,放下了簾子,輕輕為雲歌披上裘狐大衣。
“碧草,不用了。”雲歌輕搖頭,“如今這破敗身子,壞了倒也罷。”
“少主……”碧草嘴唇翕動幾下,終於還是打住了話頭。如今的少主再也不是以前的少主了,現在的少主就好像一俱沒有血肉的軀殼,平靜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她越不能想像少主的心裏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傷痛。
碧草默默地看著正在閉目的雲歌,蒼白的臉色中隱隱泛著紅暈,少主的身子真是……每到寒波愁發作之時,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在房裏獨自忍受,不讓任何人進屋,包括公子。
她是在等冥夜麼……
碧草投轉視線,冰雪般晶瑩的手腕,如皓碗盛雪,昔日琉璃般亮澤的泣血玉,如今卻是黯淡無光。即使是修補得宛若如初,碎了就是碎了,冥夜,終究是不會再回來了……少主竟是這般癡傻,突然鼻子一陣發酸,碧草幾乎流淚。
馬車忽然停止。
“少主,前方有打鬥聲。”簾外的痕月說道。
“等他們打完了,我們再走。”雲歌輕翻身,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卻仍閉著眼。
車內一片安靜,而外麵的打鬥聲卻越來越近。碧草仿佛聽到了空氣的撕裂聲,和強勁氣勢的碰撞聲,並且越來越強烈。她擔憂地瞥了眼雲歌,卻見她神色自若地靠著,忽見她猛地睜開眼,一雙眸子極澈、極亮,閑淡的氣息一下子變得激切起來。
她忽的握住了手腕上的泣血玉,感覺到玉的隱隱發燙。碧草驚疑地看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泣血玉……發光了!
雲歌猛然掀開門簾,急切地跳下馬車,茫然的眼神不斷地懷顧四周。
“少主?”痕月疑惑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