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若不點燈,人就會處於一種深切的黑暗。
若睡夢中,則不覺絲毫異常;
若醒著,便是一段難熬的時光。
厲北廷醒著。
胸口的傷還在流著血,他身負重傷地醒著。
所以,他又有多難熬呢!?
難以估量。
他最後一次取血。
握刀的手已有些許顫抖。
那千花墜幾乎飲盡了他的心頭血。
碗裏的血很快就被吸盡。
那花像是有靈一般,根莖竟延長了不少,整朵花直直地朝著厲北廷的胸口而去。
他一直都知道:千花墜嗜血,卻不知它嗜血到如此地步。
那花趴在他的胸口。
他感覺生機一寸寸地流失。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他敲了敲床板,虛弱喊著:“段秋月。”
下一瞬,段秋月就出現在了他麵前。
段秋月看到眼前場景,驚那雙血染雙眸都顫動了。
他扯下那朵花,低吼道:“你瘋了!?”
厲北廷輕扯嘴角,道:“我留了個東西給你,在我袖子裏。”
段秋月從他袖子裏取出那折得四四方方的一張紙。
他攤開。
眸光掠過,他再次吼道:“厲北廷,你真的瘋了!”
厲北廷捂著胸口,咳了咳,道:“剩下的我就無能為力了。”
“為什麼找我?”
“你對靜兒很好。”
“除此之外呢?”
厲北廷看著段秋月,看著這個原本應該和自己一起長大,原本應受自己保護,原本該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原本該生著一頭墨發的弟弟,終究釋懷,歎了一聲:“你是我弟弟,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段秋月抓著紙的手驟然收緊。
那薄薄一張紙瞬間成了紙團。
段秋月整個人都在顫抖著,聲音也顫抖著,他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十歲那年。”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找你做什麼!?秋月,我能這麼喊你嗎!?”
段秋月的情緒似乎到了頂,他說:“少廢話!”
厲北廷笑了笑,“秋月,望京那個地方不安全,世人隻知母後誕下一子,這是好事,這代表著你是安全的。母後那時候過得很艱難,把你送走是她最後的願景。她當時的能力隻夠護下你。母後用命護下你,讓你撇清和皇室的一切關係,我怎麼能讓她失望!?
我知道你在血骨門過得很難,但男子漢大丈夫行走人世,有誰能輕鬆度日!?血骨門裏的那些事兒和望京的事兒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哥哥擅作主張替你做了決定,望你別怪我。我想過認你,但血緣這種東西,不知也就罷了,知道了又豈是輕易能割舍得下的!?”
段秋月呼吸急促,道:“你太狠了!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那些年我恨你入骨,真的想過要殺了你,若我誤殺了你,你就不怕我這輩子都活在悔恨中嗎!?弟弟為了江湖勢力,為了一較高下,殺死親哥哥,你覺得這樣的我會過得快活嗎!?”
早些年,血骨門和毒宗雄踞一方,互不幹涉。
長久的局勢卻被忽然冒出的逐墨門打破。
逐墨門以雨後春筍的氣勢,勢不可擋地攬收了江湖大片的勢力。
段秋月那時候正愁沒有能壓得住門內那些老家夥的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