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一點都不意外。
眼前人是厲北廷,用短短三年時間就權傾朝野、讓服氣的服氣、不服氣地也隻能憋著的攝政王殿下。
他帶兵出征,從無敗績;
他一心為民,聲威極高。
他文成武就,風頭無兩。
他得江湖追捧,尤其得逐墨門和血骨門助力;
他還得太尉府擁戴,尤其得太尉大人欣賞;
他得當今陛下信任,尤其在先皇後薨逝一事大白於天下之後。
陛下雖然還未將東宮之位傳給他,但明裏暗裏已經將他當做未來的國君培養。
這樣的一個人,從前就很優秀。
三年的淬煉,讓他城府愈發深、愈發能洞察人心、分辨真假與善惡了。
說書人本就沒打算瞞著他。
說書人哈哈大笑,道:“殿下的眼光果然毒辣。”
“你已在茶樓講述本王和靜兒的故事整整三日了。你故事中的許多細節,非我們身邊之人不能知曉。今夜你又自稱故人,你應該是我們的舊相識吧!?你在茶樓堂而皇之地講述本王的故事,為的就是引起本王注意,與本王會麵。本王說的對嗎!?”
“全中。”
“本王應約而來了,你還在等什麼!?”
“殿下別急,我還在等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說書人搖頭不語。
厲北廷耐著性子與他周旋。
腦海中一遍遍地浮現出此人可能的身份……
想來想去,他最可能是……
厲北廷不敢提。
提了,怕失望。
這三年,他很少提起故人。
他是活著,還能呼吸、還能思考,卻像是行屍走肉……
一個被挖了心的人,還想怎麼有溫度地活著呢!?
靜兒一走,便將他身上有血有肉的那一塊全都一起帶走了。
說書人讓人擺了棋盤,問:“殿下有興趣與我下一盤棋嗎!?”
厲北廷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棋,一下便是半宿。
勝負難分。
忽然,一隻白鴿飛入,穩穩地停在了說書人的肩頭。
說書人取下白鴿腿上捆綁的紙條。
他展開紙條,閱完其上內容後,展顏大笑,道:“殿下,恭喜!”
“何喜之有!?”
說書人將紙條遞給厲北廷。
厲北廷接過。
上書——
“厲雲承已死。”
厲北廷擰眉,看向對麵的人。
心中的猜測愈發強烈。
三年前,程靜書留下一封自稱禍國妖姬的罪己書後消失不見,翌日陛下下令將成王圈禁,無詔不得出,並向天下人發布了罪己詔,稱他對不起先皇後,對不起先皇後為他孕育的兩個兒子,還稱他不辨忠奸,枉為國君、枉為人夫。
當朝陛下在罪己詔的最後言,他將齋戒三年,以此贖罪。
如今三年期滿,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已透露出想要解除成王圈禁的想法。
陛下的原話是“三年已過,成王已經知錯,圈禁之地陰冷潮濕,三年之苦,替母贖罪,足該償還了。朕年紀大了,盼著子孫都能齊齊整整,歡聚一堂,不知攝政王意下如何”。
他意下如何!?
他還能如何!?
他裝作不懂陛下的意思,一板一眼道:“陛下,三年前成明山之戰的真相如何,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平靜是微臣此生摯愛之人換來的,微臣為了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不想她的心血付諸東流。她是個小姑娘,為南齊、為陛下、為微臣做到這個地步,微臣無力阻止,卻不得不承她的情。希望陛下明白,微臣不言,從來不是因為陛下。若陛下覺得圈禁三年就能彌補我母後的死、我皇弟的死,那微臣無話可說。陛下請便!”
陛下的臉色,可以想象。
九五之尊,雷霆震怒,幾人可當!?
厲北廷卻不以為然。
他曾秘密向三年前值守禦書房的宮人打聽過那夜程靜書入宮覲見陛下之事。
他可聽說,靜兒對陛下說過,她希望厲雲承死。
靜兒所求,他無所不應。
她希望厲雲承死,厲雲承便活不了幾年了。
厲北廷當朝拂了陛下的麵子,朝臣見他們父子倆劍拔弩張,也無一人敢站出來插話。
生怕殃及池魚。
陛下盯著厲北廷看了許久,最後將堆積在案台上的奏折全都拂到了地上,憤怒地離開了大殿。
沒多久,陛下派人宣旨,上元節在宮中舉辦家宴,所有皇子公主必須列席,包括仍在圈禁中的厲雲承。
對此,厲北廷隻是淡淡地聽著。
陛下以為解除了厲雲承的圈禁是對他好,卻不知他出了圈禁之地後才更是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