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顎、紅唇、顴骨、鼻梁……
每露出一分,厲北廷的心就猛然跳動一次。
終於,她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她笑著,眸光直直地看向那三年未見的男人。
姑娘牽起唇角,話雖是對嫣兒所言,卻顯而易見地意指厲北廷。
她道:“是嗎!?可是當年,師父便是這樣纏著鬧著黏著,才追到了師父的意中人啊!”
“哇!師父你有意中人!?是誰啊!嫣兒從來沒有聽師父說過哦!”
姑娘單手撐著傘,微微俯身,另一隻手溫柔地揉了揉嫣兒的發,道:“嫣兒,讓段哥哥帶你和晨兒去別處玩。師父有話要與攝政王殿下說。”
“段哥哥是誰啊!?”
姑娘努眼,看向段秋月。
段秋月慢騰騰走來,琥珀色的眸中盛滿了笑意,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道:“總算是見到你了。你這小鬼,忽然留書出走,竟真讓我猜中了,回了望京。若再是找不到你,哥哥可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了。”
程靜書笑了笑,道:“我還不是仗著哥哥能找到我。”
“你啊!有話和他好好說。哥哥與他的心腹羽林衛統領陵沫聊過,當年你離開,他不曾走出來,至今為你保留王妃之位。你的娘家一切安好,你托付之人,他均護佑得當。小鬼,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你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要再錯過了。
如今他已是權傾南齊的攝政王殿下,沒有人能逼迫你們分開了。你有他,還有我,還有這三年跟不要命似的在邊疆屢立奇功的程三公子。如若你有需要,哥哥隨時回宮與陛下理論理論,哥哥就不信了,這麼多人豁出一切都還換不來你和攝政王的幸福!!!”
程靜書點頭,很認真地點頭。
段秋月歎氣,也不知她到底聽進去幾分,隻得敲了敲她的腦門,道:“往後餘生,一切隨心。小鬼,誰敢欺負你,哥哥在。”
程靜書吸了吸鼻子,攏了攏大氅的滌帶,張開雙臂主動抱住了段秋月。
三年了。
姑娘出落地愈發美豔。
從前藏在眉宇間的驚豔如今已經完全釋放,遮掩…是沒用了。
她小腦袋擱在段秋月脖頸間,笑道:“哥哥別擔心我。我已經想明白了,所以我回來了。”
聽到此句,段秋月才算是放了心。
他一左一右牽著懵逼的兩個孩子往外走。
忽然想到什麼,段秋月轉身喊了聲:“兄長!”
厲北廷看向他。
段秋月得意地勾了勾唇,道:“這三年可是我與小鬼朝夕相處哦!你若不拿出十二分的誠意,就算你是兄長,本妖孽也不會讓著你。”
程靜書:……
厲北廷:……
……
茫茫大雪。
驟然,密集、又厚重。
明明隻隔了十來步,卻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能虛虛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
三年了。
距離他在這條長街上贈她盛世煙花,單膝下跪,送她戒指,向她求婚,已經三年有餘了……
距離她寫下那封認罪書,星夜離開,不告而別,已經三年有餘了……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啊!
她不知道他是否怪她,恨她,是否仍然怪她、恨她;
是否還愛她、要她。
她不比從前了。
聲名狼藉、容顏有損。
如今回來,連家都不敢回,太尉府都不敢入,隻能戴著冪離,坐在高處的酒樓靠窗的位置,看一看爹爹、阿娘、大哥哥、二哥哥。
她站著,沒有動。
不是不能動,是不敢動。
她怕她踏出一步,就會萬劫不複。
今日重逢,並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誠心而論,她…還未做好準備。
畢竟……
當日,那些絕情的、寡義的、負心的話都是她親手寫下的啊……
她甚至還希望他能找到一個真正愛他的人。
當年走得那麼決絕,如今…又回來。
說愛了兩世的人是她,說我本無心的人也是她;
說蒼天憐見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好好愛一次的人是她,說從未愛過的人也是她。
說絕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要好好彌補他的人是她,轉身離開說這一切溫存不過一場戲的人也是她。
她如此善變,輕易推翻此前所思、所想、所行。
他會怎麼看她!?
他還會信任她嗎!?
程靜書這般胡思亂想著,低眉盯著腳尖的雪,忽然被一股大力牢牢地拽入懷抱。
她被抱得緊緊的。
男人的手如同鐵臂,像是怕一鬆手,她就消失了……
灼熱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將她籠罩……
她呼吸間,全都是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