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叫的人心煩意亂,正縫補衣服的大娘抬頭望了望窗外的槐樹。隻有自己這麼個老婆子,可拿這些小蟲沒有辦法。看看床榻下正在打瞌睡的小丫頭,困頓的,額頭快撞到床沿上了。
“丫頭,丫頭。上床躺著好好睡。”小丫頭正睡的懵懵昏昏,聽著指令乖乖爬上床去。大娘抖落手上的衣服,用手乍開丈量尺寸。嗯,芙兒的舊衣裳改小些,正好給這新來的丫頭穿。
唉,也是可憐的孩子,說是被拐出來的。因為生痘傷了臉麵,又怕傳染。人牙子當街叫賣,說若是沒人要,便隻能當個死物扔亂葬崗了。
芙兒早說要買個丫頭幹些雜活,平日也好給老婆子作伴。她日日在那深宮裏伺候主子,不是好幹的活,買這個孩子給口吃食,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造化,算是積個福報。沒有想到,靠著清粥、米湯,悉心照料,小丫頭竟然就好起來了。大娘喜得什麼似的。對了對了,這鄉下法子果然管用,不能見油見葷腥。低燒就灌迷湯喝水發汗,果然孩子活過來了。
活是活過來了,但是這痘疤,臉上身上,頭發耳朵裏都有。緊著小心,不能觸碰。生生憋了小一個月不臨水,等結痂都掉了,洗刷幹淨一看。呦!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白玉瓷娃娃似的。連在宮裏當差,見過多少貴人的芙兒回來都說,有這孩子相伴,襯得老太婆像是哪家的誥命老太君。哄的老婆子我哦,開心半響。
本以為日子一天天好起來,盼著到年紀我的芙兒能放出宮來,找戶老實人家。成親生子,半身有靠。老婆子也就笑著閉眼了。
誰知道。唉……
這次芙兒已有三月餘不曾回家探望老母了。雖然,吃穿用度都托人帶了,可是老婆子這心啊,總是懸在半空,夜夜輾轉難寐。前日,一塊碎石,包著一張紙落在院子裏。展開一望,畫的是朵芙蓉花。
那深宮大院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終究是吞下了我的芙兒。當日,避禍出來改名換姓才能入宮,所以這芙蓉花,別人不會曉得。定是芙兒不好明說的示警之意。
不想走,不走!為人母的,就這樣陪著孩子。上天入地都好,有你便安。隻是可惜了丫頭,小小年紀,被拐帶出來。怕是今生今世都不能與父母再相見。隻能緊著不多的時辰,給孩子備下四季衣裳,多做些不易壞的吃食。銀票要縫到衣裳裏,褲腰帶塞散碎銀兩。荷包裏隻能放銅錢大子。但是丫頭太小了,才十三。怕一個人在外麵會受人欺負。可惜避禍出來,沒有親朋更沒有舊故。哪怕遠些,有個可靠相托的人也好呀。就這兩天吧,這兩天找個說辭,讓丫頭遠離這是非之地……
“啟稟娘娘,查出有人夾帶。”閉塞久了,隻要有消息,不論好壞,總是給人提個精神。聞言,卿嬪美目含笑。自己已到這地步了,還有人關注。該自危,還是該開心尚有些許利用價值。
“稟告皇後娘娘了沒有?”卿嬪不急著去看,沒有根基,不要站在台前。這是教訓,不能忘懷。
“查出夾帶,宮人便帶著東西過去鳳儀宮了。”瞧個熱鬧去吧。看她如今的身子,還有什麼指望。不如熱熱鬧鬧的,今天風明天雨,就要鬧將起來才有意思。就這麼著,走著。
“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你身子剛好,這才出月子多久。怎麼就跑過來了。”皇後娘娘身邊的蘇姑姑揮手,著人搬了繡凳過來,請卿嬪坐下。
“休養這麼久才來謝救命之恩,已經叫妹妹心中難安。姐姐放心,三月了。怎麼都好了。多虧姐姐派了孫文,才叫我保住性命。今後對姐姐,無敢不從。有違此言,叫我……”
“不必如此!”還未說完,便被皇後打斷。卿嬪心中嗤笑,何必如此假惺惺,難道還看不清這後宮中人嗎?個個貌似天仙,裝的皎若明月,卻一個比一個心思深沉,不擇手段。包括自己。以前是柔妃的棋子,現在皇後救她除了撇清自己的幹係,不也就是要拿她對付柔妃嗎?!
“我不想與你繞圈子。救你是為了我自己,你自己受的苦。有因為別人的狠毒欺瞞,也有因為你的貪婪愚蠢。”皇後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