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參見父皇。”
看著跪倒的之毓,皇帝心頭感慨。昨日裏黃口小兒,今天已經長成少年郎。
“這是兒臣從江南帶回的枇杷。猶記得兒臣幼時貪嘴,偷吃父皇用來緩解咳喘的整盤枇杷,還將果盤藏起。害的父皇整夜咳喘,卻沒有責罰兒臣。越是見大周河山壯麗,越是有感父皇寬厚仁懷。”
少年俊逸,說話間揮灑自如,目光赤誠。讓皇帝回想起,之毓年幼的時候。麵上不免柔和了許多。
“賜坐。”皇帝的態度隻有細微變化,身邊的人卻能立刻察覺,加以回應。福安親自端了繡凳出來,麗妃剝去枇杷的外皮,呈給皇帝。
嚐了一個,確實甘甜。“難為你有心了,這樣的鮮貨帶回京中,要一路快馬加鞭吧。”
“為父皇故,總是值得的。”之毓麵上笑容不減,卻稍稍挪了下坐的位置,避開連日騎行,股間磨破的位置。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說吧,你小子有何所求?”皇帝笑道。這些不過是小把戲,但是為人子有誠心,他為人父也樂於相受。
“兒臣,兒臣,已失母後,一心想常伴父皇左右。可是兒臣已經長大了,想分封外放。”之毓坦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皇帝有些意外,卻又並不很是意外。這樣的處境換成別人,自是死賴在京城不會走的,畢竟是中宮嫡子,上麵還有哥哥們,都在京中立府,憑什麼就讓他一人遠離廟堂?
但是之毓,本來母親就是個生性高傲的,這孩子自小也對自己要求極高。對很多書言世事,有自己的見地,反而對權力政治不慎渴望。也許,他真的是想要避出去。
“你想分封何地?”皇帝追問。對分封出去的皇子而言,封地便是今後實力的基礎。之毓對封地的要求,應當就是他的底線,是無法掩飾的欲望。
“但憑父皇做主。”幹淨利落一句話,真心還是以退為進?皇帝斟酌躊躇。
“你先下去吧,朕會為你好好安排。”
“謝父皇愛護。兒臣先行告退。”之毓行禮退下。
“你怎麼能不與我商量,便自請分封?”皎苒見了之毓便沒好氣的質問。
“哎呀,我餓了,能先吃飯再說嗎?”之毓還是跟孩子樣,一臉無賴,故作無力狀。哄的蘇姑姑立時吩咐傳膳。
“這些湯要多喝,你想好要什麼封地了嗎?”皎苒一邊給之毓盛湯一麵問道。
之毓頭也不抬,隻管吃飯喝湯。
“嗯,這菜有些清甜。”蘇姑姑聽之毓誇獎,很是開心,笑道,“那便多用些。”
之毓一麵點頭,一麵將空碗遞給皎苒,她自然接過,又給慢慢盛了一碗米飯。見之毓吃的開心,皎苒也就想著等他吃完,再商討封地的事情。
誰知道吃飽喝足,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之毓起身便要走。
“哎,你小子。封地的事你到底怎麼想的。”皎苒有些急了,“你到底是不信我心,還是不信我所能?”
“苒兒……”
“有這麼叫姐姐的嗎?”
之毓一臉無辜的望向蘇姑姑。蘇姑姑隻得出言勸慰道,“隻是這樣叫親切些。”
“姑姑,那他封地的事呢。到底是怎麼打算的。”皎苒窮追不舍。
之毓笑了,搖搖頭道,“你這問話,讓我如何回答。我打算,我打算有用嗎?我打算要金陵作封地,你說能給我嗎?!”
皎苒聞聽此言氣結,“你是故意拿這話戳我的心窩子嗎?!我不信你未與舅父相商,就自作打算上請封地。不過是不想告訴我,與我相商罷了。既然如此,你還待在我這裏作甚,回你的封地去!”
見皎苒真的生氣了,之毓的臉色也有些不愉。“與你相商,又待如何?!陰謀,陽謀,還是打殺行刺?!”
“你!”皎苒極想打開他的腦袋,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老學究,變成了個小榆木疙瘩。
“我不想你與她們一樣!”之毓直言,“你與她們不一樣,隻要照顧好自己,平平安安就好!”
“有什麼不一樣?!一樣的貪戀權勢,自然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今日你是無力護我在羽翼之下的。而且,我也不需要。”皎苒直白的說明形勢。
“今日你我都是孤身幼崽,你護不住我,我也護不住你。隻能相盡所能,抱團取暖。不用想著讓我置身事外,有些債我是定要討還的。”皎苒越說越氣,坐不住站起身來。
“可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之毓低著頭,眼光晦暗不明。
皎苒瞬間被擊中,蘇姑姑也紅了眼款。
“真是孩子話……”皎苒站在之毓麵前,低聲道,“每個人都會離開的,每個人都是孤身來到這世上,又孤身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