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六月，晝夜無光，不見狂風驟雨，淅瀝小雨也不曾停歇。黑暗中滋生的罪惡在這一個月迸發，又在月底快速消亡。
奈何光著腳在雨裏走得飛快，她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讓雨水都不敢靠近，隻是路上行人神色匆匆，不曾注意到她的身上滴雨未沾。當路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時，奈何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隱匿在黑暗中，不見蹤跡。
“你們又在欺負我家大莯了麼？”奈何臉色陰沉端坐圍牆，左手架在腿上，右手拿著枯樹枝指著沈涼辰，“我記得我警告過你：‘若你再仗著家中富有，就讓楊莯做你的試驗品，我會讓你雙倍奉還’的吧？”
沈涼辰示意下人將楊莯放在牆角，轉身要離去。
“這次可是他求我的。”沈涼辰走到巷子口，說道：“是個人，就會為五鬥米而折腰，更何況現在是六月。能在都城的六月活下去就應該感恩戴德了，不是嗎？他是為了減輕你的痛苦才這麼做的，我隻是滿足了他的心願並讓他付出了一點代價而已，你反過來怪我，簡直可笑。”
“哢”的一聲，奈何手中的枯樹枝被捏成了兩段，她緊緊攥著手中僅剩的半節樹枝，低頭不語。
“有那個閑情不如趕緊拿著錢走人。”沈涼辰揮揮手，走出了巷子。
奈何跳下圍牆，利索的將楊莯背在了背上。
“小香香。”楊莯微微睜開眼，看著奈何露出了笑容。
奈何將頭撇向一邊，說道：“多大個人了，還天天被胖涼辰欺負，就這樣怎麼做獨當一麵的天師．．．”
楊莯沒有反駁，反而用手摟緊了奈何的脖子，像是怕奈何會隨時把自己丟下一樣。
“反正小香香也沒打算放我去天師院學習吧…好冷…”
楊莯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他的聲音竟被小雨灑落的聲音覆蓋。奈何收起了身上的陰冷之氣，雨水瞬間包裹了她的全身。
都成臨京，每年六月陰雨連綿，這場雨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要從月初落至月末。汴胤王會在這個月帶著心腹及衛隊臨時遷往無人知曉之地，臨京便從戒備森嚴的都成變成荒涼的三不管地帶。
汴胤王與罪惡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隻要七月的都成恢複平靜，那六月的黑暗便一概不究。
奈何與楊莯回到家中時，已是傍晚。原本就陰暗的天，已經陷入了黑暗。
楊莯發著高燒，臉被燒的通紅。奈何將他平放在床上，自言自語道：“平常我上山下河采藥的時候從來不見你幫忙，用在你身上的藥卻比我賣出去的藥還要多，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要破產。”
楊莯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奈何的手，然後昏睡了過去。
“你這樣每天被胖涼辰欺負，就算放你去天師院，不出三天你就會被退回來，他們不需要弱者，這就是為什麼每年有資格進天師院學習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成為天師的人卻很少。”奈何摸了摸楊莯的額頭，一碗藥下去，他的燒開始退了。“你的身體已經達到上限了，就算你嚐試再多藥都沒有用，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夜晚隻能聽見雨水滴答的聲音，沒有路過的馬車聲也沒有更夫的腳步聲，這樣的黑暗安靜得不像在人間。
奈何挽起長發，一頭紮進黑夜。
“嗨，早。”楊莯熬著粥，向剛從外麵回來的奈何打了一個招呼。他的笑容總是讓人如沐春風，清爽到忘記了身處雨季。
隻是此時奈何的臉色不好，楊莯笑容逐漸僵硬，尷尬地撓了撓頭。
“我知道你今天出門早，特意給你熬了熱粥，沒想到你回來的時間比我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你休息會，馬上就好了。”
“我怕我回來晚了，你又給我整出點什麼幺蛾子。”奈何最終原諒了楊莯，隻是對著他的後腦勺輕輕敲了一下，“要不是我醫術高明，你早就被胖涼辰害死一萬回了。”
“這回真不怪他。”楊莯盛了一碗粥遞給奈何，繼續說道：“我感覺我找到那種藥了。”
“不是不讓你研究了嗎？”奈何反應平淡。
“無意中來的靈感，我是想找沈涼辰確認一下藥效來著，沒想到最後還是我自己試藥。”楊莯端著粥，坐在了奈何的對麵，“還是失敗了。不過我給你帶了一個好消息，我在沈家的時候聽到的，有一個天師在沈家後山找惡靈草的時候失蹤了。”
“失蹤了一個天師算什麼好消息。”
“鬼人草啊，就是傳說中一株可賣兩萬金的鬼人草啊！據說啊，據說已經確認了鬼人草就在沈家後山，現在沈家請求都成僅剩的軍隊全麵戒嚴，似乎隻有得到允許的人才能進去。”
“唔。”奈何喝了一口熱粥，若有所思。
“如果我們能進到後山，碰巧采到一株鬼人草，那我們就可以衣食無憂一兩年啦！”
“是可以交得起天師院的學費了吧？”奈何一語道破。“那你收拾一下，一會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