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拋在大廳的中央,沒有柳簫,我像一隻孤立無援的水鳥,渾身濕漉漉滴著水。周圍立滿麵孔扭曲的人,我已經沒有力氣去分辨誰是誰。
“竟與男子夜會私奔,如此不知羞恥的孽障,乃是我蘇家之不幸。”蘇戚海正襟危坐,高高在上怒視著我,我對他笑笑,在他眼中,差點私奔的是離憂聖地地圖,怒極失態實屬正常。
“蘇公言重,小姐隻是一時糊塗,沒有及時肅清叛徒,卻是我失策了。”陶言淡手攏在袖中,依然優雅微笑。我雙眼通紅地看著他,從沒有像此刻一樣恨過一個人。
陶言淡,你是個沒有心的人。
我木然坐在那裏,嘈雜中,蘇翩翩破開層層人障,衝到我麵前揚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我嘴角被扇出一絲血跡,抬臉看她。
那張臉沒有梳妝,蒼白無比,眼睛腫得核桃一樣,流著淚。
她打了我,自己卻先顫抖起來,不斷喃喃。
“是你害了他,你害了他……”
蘇戚海喝人把她拖下去。我的眼淚終於下來了.
她是真的愛柳簫,她有勇氣為柳簫打我,我卻沒有勇氣選擇相信柳簫。
她說的對,是我害了柳簫。
我對自己說,葉璃,你這個疑神疑鬼的膽小鬼。
瞑水宮的侍女已經被陶言淡一網打盡,也就是說,再沒有人能夠保護我,蘇戚海和陶言淡經過討論,省略民族大義說辭,對這件事的解決方針是:剜了我的左眼,拿出地圖。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把一個私奔事件與離憂聖地和諧的聯係在一起的,然而,政治家想要做的事,無論是多麼陰暗,總是能夠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再然而,剜了左眼,還是拿去這條小命,我已經不是那麼在乎了。
我的眼前,一直隻有同一個畫麵:柳簫淡笑著說“春喜,活下去……”然後是幽暗的深淵,深不見底。
柳簫,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我真是一個傻瓜,你在身邊的時候,我不能明白自己的感覺,現在你不在了,我才知道自己原來早已愛上你,無法自拔。
可惜,一切無法重新來過。
水的深處,你冷不冷?我不知道,可是我很冷,我想如果抱住你,就不會那麼冷了。
我對蘇老頭提出更衣的要求,他看在父女情份上應了我。我換上柳簫買給我的粉色衣裳,從閨房中走出來,理了理鬢發,對眾人淺淺一笑,展示出我作為春喜活在這個世界以來最端莊最美麗的微笑。
柳簫,你覺得這樣好不好看?你那麼臭美,我若是邋遢著去見你,一定會被你打擊吧。
我左手緊攥著柳簫給我的竹笛,右手是一瓶鶴頂紅,端坐好,我笑笑。
“我準備好了。”
陶言淡還是那樣笑睨著我,他身邊站在麵無表情的尹霜,沒有見到小天。蘇老頭有些不忍,轉過身去,擺擺手,一個看似手段嫻熟的技術人員上前來對我施了一禮。
他說“小姐莫怕,小人先給小姐上些麻藥,動起手來就不會那麼疼痛難當。”
我點點頭,示意他快些動手。
閉上眼,腦海裏這一世的種種過往接踵而至,通通是破敗的黑白畫麵。突然黑白散去,一畦千裏荷花,映著落日,天地間豔麗一片,柳簫立於荷花之中,閉目吹笛,他轉過身來對我一笑,從未有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