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無暇,襯得四濺猩紅格外觸目驚心。小桃紅嬌小的身軀倚在陶言淡身上,羸弱卻好比堅實的盾,擋住身後,滿背亂箭。
“快……走。”抓著他前襟的手微微顫抖,她在風中望了他許久,終是蒼白一笑,推開他重重倒下去。
雪地裏綻開碩大的曼珠沙華。
一身紅裝,分不清那是本來的妖嬈還是後增的感傷。
情可讓人拋卻一切,乃至生命,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陶言淡靜靜目送那渾身血紅的女子緩緩倒地,卻沒有伸出手,眸子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是一瞬便抬頭展開微笑。
“自作聰明。”
她為他而死,他的回報卻是短短四字,自作聰明。
如同無關,或者,本就不需要。
“小桃紅!”尹霜的睫毛顫了幾下,奔過去抱起她,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選擇了捍衛皇朝最後的尊嚴,勢必就要兄弟反目,而眼前的無味犧牲,強拉進的無辜者……
或許已經注定!
隻是因為有些人的執著,隻是因為有些人的癡迷,隻是因為有些人的自願,隻是因為有些人的……
微妙的矛盾往往造就悲劇。
顫著手幫她闔上眼簾,尹霜慢慢地放下小桃紅,冷峻的側臉上閃出一絲痛楚,一絲掙紮。
失去愛情的同時,她得到了一份溫暖的關懷,至少……不會太孤獨吧……
“嗬,你哭了?”抖去身上的落雪,白寒衣抱起我,“你說,我們是先去找飄飄,還是再看會好戲?”
“喵嗚……”老娘就在你眼前啊,還去找什麼飄飄,我的內心很無奈。
“哦?你想看啊,那就看吧。”
陶言淡漠然地站在前方,退無可退,可臉上卻依舊是飛揚的神采,沒有露出半分落魄的頹喪,他抖抖衣襟,冷笑道:“老二,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我隻是替她不值!”
“不值?”陶言淡縱聲大笑,“老二,大哥可以原諒你先前的糊塗,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願意過來,我們依舊和從前一樣!”
尹霜握緊了拳,發上的瑩白襯得他的冷色愈發清冷,“恕難從命!”
“噢?那你想怎麼樣?”
尹霜閉上眼,隨身的佩劍被緩緩抽出,逆著一地血光,劍身上的冷光折射出炫目的殷紅,慢慢籠罩了他整身。印象中,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尹霜使刀,一向隻會搗鼓草藥的木頭男,沒想到隻是拔刀的瞬間,就已經殺氣壓抑,在場的士兵屏住呼吸,凝神觀看。
“老二,論劍,你連小天都不如,你確定要使這個?”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陶言淡微笑,“既然你這麼期望——”話畢,隻見一道冷光,快如閃電,幾個漂亮的劍花,兩人已經纏鬥在一塊。
氣氛更加緊張,每個人都不敢放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朝廷分裂出的兩派人馬,執箭相指,卻都不敢輕舉妄動,沉靜地對立著,等待一觸即發的契機。
大片大片的落雪四下飄散,視線中,那兩個人影愈發朦朧。
白寒衣冷眼旁觀,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莫非此人想坐收漁利?
不知多少回合,兩人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我清晰地看到彼此劍身相撞,擊出的朵朵火花。
“尹霜好像招架不住了!”白寒衣托腮,歎氣感歎:“這小子,死腦筋,口氣又大,卻這麼沒用!”
遠處有駿馬群疾馳而來,馬蹄掀起微塵,白裳連綿飛舞,為首的一個不等到白寒衣跟前,便縱身下馬,行過大禮,附在白寒衣耳邊低語幾句,白寒衣聽得微笑連連。
利器冰刃,毫不猶豫斬落,眼見就要刺穿尹霜胸膛,劍刃卻噶然從中斷開。
白寒衣微笑收指,我一撓脖子,白寒衣給我佩戴的銀鈴鐺已經不知所蹤。
“陶公子,百裏之內,皆是我瞑水宮人馬。氣數已盡,又何必徒勞掙紮?”
陶言淡反問。
“白少主低調上路,卻埋伏下千軍萬馬要去鬧老三的洞房?”
千軍萬馬……這家夥是要去砸場?還是搶親?
“夜郎殿下與蘇飄飄的婚訊,難道不是陶公子故意放的謠言?你既如此了解白某,白某也不好讓你失望,隻好請尹公子配合演這場戲了。”
此人根本不是什麼浪漫主義發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假裝中計,實際上早和尹霜竄通好了!三股勢力中,朝廷人心渙散,實力最弱,陶言淡已經沒有耐心耗下去,如果那兩邊不動手,他隻好先發製人,除掉白寒衣,卻沒料到尹霜的背叛。